时隔20年大豆再次得到重视？

日前，农业部颁发了《农业部关于促进大豆生产发展的指导意见》，力争到2020年大豆面积达到1.4亿亩，比2015年增加4000万亩。此前农业部发布《农业部关于“镰刀弯”地区玉米结构调整的指导意见》，力争2020年前，“镰刀弯”地区玉米种植面积调减5000万亩以上。联系到不久前玉米临时收储政策的取消，国家扶持大豆、抑制玉米的意图非常明显。这种意图还体现在国家先于玉米公布了今年大豆的目标价格。4月1日，国家公布了2016年的大豆目标价格——4800元/吨，与去年持平；但是，3月28日国家宣布取消玉米临时收储政策实行目标价格制的同时却没有公布玉米的目标的价格，截至目前，仍然没有公布。玉米和大豆是竞争性作物，并且播种期相同。显然，此举的目的也是为了引导农民多种大豆少种玉米。

部分人士将扶持大豆生产的举措评论为：孩子死了，奶才来了。什么意思呢？因为自1996年我国取消大豆进口关税配额以来，20年间大豆进口由几乎为零增长到如今的8300万吨（2015年），在进口大豆的强势冲击下，国产大豆节节败退，国产大豆产量如今只有1051万吨（2015年），进口大豆已经占据了中国市场的绝对主导地位。在大豆市场已经彻底沦陷的情况下，再来扶持国产大豆，显然扭转不了乾坤。所谓“孩子死了，奶才来”。

但是，在我看来，这部分人士理解错了政府扶持国产大豆的用心。当初为什么国家在稻谷、小麦、玉米、大豆四大粮食作物中优先放弃大豆的进口关税配额保护？不是乱拍脑袋的，是因为四大作物中，大豆的单产最低。到现在，大豆的单产还不到玉米的1/3。粮食是需要在土地上才能种出来的，进口粮食就是进口土地。在耕地紧缺、不得不进口粮食的情况下，优先进口单产低的粮食品种就是理性的选择。单产低、耗费土地多的品种选择进口，紧张的土地资源用来生产高产作物（譬如玉米）就是以最低的代价确保粮食安全的最优选择。自从选择弃大豆保玉米策略以来（因为4大主粮中，大豆和玉米是直接的竞争性作物，放弃大豆就意味着保玉米，而实际上玉米也是单产最高的主粮），中国的玉米产量翻了一番，由1995年的1.12亿吨增长到2015年的2.25亿吨。粮食安全从数量上不但被解决了，而且是过度解决——玉米产量猛增的背后是玉米堆积如山。这个时候中国粮食安全的战略就发生了转移，从注重数量安全到注重质量安全。

四大主粮中，稻谷、小麦、玉米主要是提供热量的，人有饥饿感是因为体内缺乏热量，吃饭也就是补充热量（日本衡量粮食安全的指标不是人均粮食占有量，而是人均热量，把所有的粮食品种折算成热量，然后来计算人均热量，这是更精确的粮食安全指标）。与稻谷小麦玉米相比，大豆的热量很低，然而蛋白质含量很高。按照农业部这份文件的说法，每100克大豆含蛋白质40克左右，是小麦的3.6倍、玉米的4.2倍、大米的5倍，是牛肉的2倍、猪肉的3倍，素有“田中之肉、营养之王”的美誉。从营养价值的角度看，大豆是四大主粮中最高的。粮食安全如果是出于吃饱的考虑，也就是确保有足够的热量，那么大豆的重要性必然排在最后，但是当人均热量摄入足够，接下来老百姓就会追求更高的营养价值了。吃饱之后，自然追求吃的更好。这个时候，大豆的重要性就凸显了。

玉米的单产最高，在提供热量上，效率是最高的，但是市场的热量需求已经饱和，甚至成为一种负担（大量玉米积压），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鼓励玉米的生产了。玉米对土地的节约，是基于热量而言的，但是如果从蛋白质角度来衡量，由于大豆蛋白质含量是玉米的4.2倍，即使大豆的单产只有玉米的1/3，在蛋白质的生产上，大豆对土地是更节约的。所以，此时国家改弦更张扶持大豆是可取的。当然，从仓储的角度看，由于大豆的单产低很多，收储同样面积土地上的大豆所需要的仓容也要比玉米少很多，考虑到当下玉米的收储窘境，大豆收储是有很大优势的。

20年前放弃大豆，20年后发展大豆，都是理性的选择。情况变了，政策也得跟着变，这才是务实的态度。至于现在促进大豆生产，能不能把市场抢回来，那是另外一回事，或者说根本不是政策目标所考虑的。至少通过前面的分析表明，把更多的资源用在扶持大豆上是更划算的选择。这就够了。现实的情况是，进口大豆已经占据了8成以上的市场份额，现在发展大豆当然会使得国产大豆的市场份额会有所提升，但是不可能超过进口大豆。因为中国大豆的生产效率还是要比国外低很多，美国大豆的单产是中国的1.82倍，人家在生产上确实有比较优势，中国多进口美国大豆是对的。但是国产大豆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非转基因，可以主攻食用市场。进口大豆基本上是转基因，主要用来压榨豆粕，做饲用。这样的话，二者面对的是不同的一个细分市场。当前国产大豆比进口大豆贵10%，食用国产大豆比进口大豆要贵30%以上，这是在没有价格干预情况下的市场自发选择，市场对国产大豆更高的出价就是对国产大豆独特竞争力的肯定。在全世界大豆基本上都转基因化的情况下，中国大豆坚持非转基因，或许能另辟蹊径，不但在国内甚至在全球市场上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市场空间。

总而言之，农业部这次发文高调扶持大豆已经给我国粮食安全战略转向发出了明确的信号。“一号文件”强调粮食安全更应注重品质和质量安全，此次对大豆的支持就是对政策精神的回应。说到这里，我们想重申此前我们已经多次表明的观点，那就是国家应减少早籼稻的播种面积，同时各级储备也相应减少乃至取消早籼稻的储备。道理其实和此次农业部鼓励大豆生产同时限制玉米生产是一样的。那就是，市场需求发生了变化，我们的政策也应及时做出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