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人说小麦赤霉病的发生与育种

我虽然搞小麦育种,但由于育种面对的服务地区是赤霉病基本不发生或发生较轻的北部冬麦区,所以对小麦赤霉病接触和了解与关注的并不多。而也就是近十年,我们参与了河南中南部一家企业的小麦育种后,才逐渐认识了这个病害,且发现这个病害的厉害程度和可能有向北——黄淮麦区进发的趋势。

病害发生,人们第一想到的就是抗病品种,当有了抗病品种的时候,病害的发生与蔓延就会被阻止。但我们同时也发现,抗赤霉病育种不是像条锈叶锈抗病育种那么简单,这其中还存着不少我们没有完全掌握或难以突破的瓶颈。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抗赤霉病育种虽然较难该研究还得继续研究、该搞还得继续的搞,但在小麦生产上不能等着抗赤霉病的品种出来,要主动防范,因为我们还有两道防线没有很好的利用呢,一个就是从耕作制度、从小麦栽培上设防;另外一个就是从植保上设防。

当我们将暂时控制赤霉病发生与蔓延的“宝”压在了上述这两道防线上时,我们首先要看看近些年小麦赤霉病有较大发生与蔓延的原因是什么、问题主要出在了哪儿?

首先我敢说,就黄淮南片麦区近些年小麦赤霉病的发生与蔓延是跟人有关、跟不科学不实际的农业政策有关、跟玩命追求产量的一窝蜂做法有关、还跟小麦品种审定标准趣向有关。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年在追求高产的同时,忽略了某些高产类型和较大密度的种植就是导致小麦赤霉病发生与蔓延的罪魁祸首。

2012年,在河南中南部是赤霉病发生较严重的一年,我们试验地边种植的郑麦9023发病较轻,不少人就说9023抗病,我没事儿时就好好看了一下这个品种的抗病表现,结果我发现,9023不是抗病,而是避病。因为我发现,在一个当时播种出苗不好后又补种的地方,株高矮了、晚了,赤霉病发生也同样的严重了。由此说明,是9023抽穗较早,那时的田间湿度还较低,或是没有赶上开花期的小雨所致。2013年,农大5181也种植在了这里,我发现同样是赤霉病发生较轻。包括2012年漯河的小麦杂交结束以后赤霉病发生了,我回到北京做杂交时我的搭档电话告诉我,我拿去的几个包括农大3334和5151在内的材料赤霉病较轻,当时我还就这几个材料补做了几个杂交呢。后来,我又联想起了好多年前,我们的农大3338种植到湖南,何觉民教授说农大3338抗赤霉病……等等这些,我发现不一定这些材料有抗病基因,而是它们有弊病的可能。

后来就避病一说我查了一下资料,一些资料上说,茎秆较高的、抽穗较早的、穗脖子较长的、颖壳较硬的、穗子较尖的、开花习性较好的、株型较松散的类型对赤霉病有一定的耐性或避病性。特别是开花习性好,没有花药被夹在颖壳内时,赤霉病的发生率有明显的降低(这是江苏农科院做的调查),其原因是残存的花药中的物质有利于赤霉病孢子的萌发和侵入……我们发现,北部冬麦区的小麦品种多数都具备上述特征,特别是开花习性好,很少有花药残存在颖壳内,所以这些类型给我们的感觉是抗病。而我们再看看一些安徽、江苏等地抗赤霉病的品种类型,是不是又都是这一类型、或接近这种类型呢?说明什么?!病害的发生与寄主品种自己所制造的微环境有一定相关,所以改善品种自身的微环境,也是抗病育种的一种途径。

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再看看我们近些年黄淮的一些品种,它们产量高了,茎秆降了,穗子方了,穗脖子短了粗了,开花习性差了,抽穗晚了,群体叶片也跟着大了……这些特征正是都与感病相一致啊! 这样的类型不得病才怪呢?不蔓延、不向北蔓延可能吗?

最近我看到了程顺和院士的一个说法:“南上北下”。开始我把这“四个字”理解成了程顺和院士的育种或品种要往北边发展,北方的品种要向南边流动的意思。但我再细看院士的解释时,却不是这样,而说的小麦育种目标,即:黄淮以南的产量要提高;黄淮不抗赤霉病品种要降下来。程院士是地处霉病病高发区,一直是与赤霉病作斗争,有这样的目标没问题,问题是实现目标有一定的难度。因为,我怀疑,他们那个地区赤霉病控制的好除了与当地有一些抗赤霉病品种以外,关键的还在于小麦生产上较宽的行距、品种是较松散的株型,较(黄淮)低的产量水平,以及一些上述我们说过的避病品种类型。假如将产量搞上去,他们那里原来的类型就不行了,就要也弄成像是周麦16的类型,那抗赤霉病就别想了。同理,黄淮抗赤霉病的问题也一定要从避病类型和栽培模式抓起,我们夸张一点说是什么类型啊?就是美国麦子和我们地里野麦子的类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感染了赤霉病啊?野麦子让高级的人检测一下,不一定就有抗病基因,但人家怎么不被赤霉病拿死啊?为什么还这么顽强?是类型的问题。

而我还在想,我们即使是都种植9023这样的品种、这样的类型,不种植周麦16这种类型,难道我们的粮食安全就没有了保证?不一定吧!

几年前,程顺和院士来我们试验地指导,批判我们的品种类型是叶子多大,叶型散乱,他说这样的类型能够抗病吗?病害一旦发生治理起来都很难。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就河南的育种来说,不是这个类型就是小穗、就没有一定的群体,产量就不行,审定就不过!小麦有很多相关性,这些相关性不是我们想要通过什么什么途径改造就能够改造的,一旦改了,可能就不是这种类型了,甚至类型就与包括赤霉病在内的一些病害的发生有关。

在前一段时间,我曾经还看到了一个关于我国小麦到2020年的一个总产目标,应该是农业部某个部门制定的。目标的意思是在总的种植面积不增加的前提下,总产还要提高。这个意思说白了就是还要指望单产的提高,怎么提高?现在由于近些年小麦单纯追求产量的“后遗症”都找上门儿来了,下一步化肥不能再一个劲儿的施了、水不让猛浇了、农药不能没有限制的喷了,剩下什么了?就是品种。而品种或育种,在诸多的相关性没有解决好之前,单产的再提高将会面临着更多的风险。蔡旭先生生前早在六七十年代就提出要注重中低产品种选育和中低产麦田管理的主张,他的主张在后来的小麦生产中见到了效果。而我们现在呢,是逐渐的在放弃中低产品种的选育、在放弃中低产麦田的种植,这叫做什么?用杨作民先生的话说就是在“鞭打快牛”!黄淮,对我国的小麦生产来说就是“快牛”,已经很快很快了,但我们还是要“鞭打”,要摧残!我就不明白了,为嘛不多喂一些草料呢?品种不堪重负、土地不堪重负,是不是牛也有尥蹶子的时候啊?我们不能等待着它尥蹶子啊!而其实,中低产品种和中低产麦田最安全,生产出的粮食商品性好、也好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句话平时让人认可,但遇到了一些事儿时,人们往往就超越了自己,甚至总是想要超越极限,做到不可能的可能。这是一种追求,而追求没有止境,这都没错,但如果人们在追求和探索的同时还能够从多层面、多因素去考虑,可能效果会更好,包括对赤霉病的认识和育种。

(下图:是2015年河南漯河地区的小麦赤霉病发生情况。)

(下图:是2012年我拍的一个赤霉病穗子。很典型很漂亮啊!)

(下图:多么好的麦穗啊!完了、赤霉了。)


(下图:是2015年的赤霉病籽粒。左边的这种我没有太注意过,应该没问题吧?还望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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