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科技首席”:怎样不被抗生素抛弃?

1714年7月,伦敦。英国议会刚刚通过了一项奇怪的法案。这个法案既不是为了给国王收税,也不是为了保障贵族特权,甚至不是给平民发言的空间——而是一件哪怕今天都非常罕见的事情:推动科学技术进步。它的名字也很古怪:《经度法案》(Longitude Act)。顾名思义,它建立了一个“经度委员会”,而这个委员会的唯一目的,就是鼓励人们寻找一种方法在大海之上测量经度,颁给他们“经度奖”。

找经度这件事情,听起来没啥了不起,但其实是关系到大英海权帝国命脉的大事。在那个没有GPS的年代,面对汪洋一片,大海上的船只要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纬度相对容易,只需看一下太阳最高点的高度,对照表格就行了。但是经度呢?

那时候,船员只能用所谓“航位推测法”来计算:已知出发时的经度,通过计算航行时间和平均速度来判断自己到了哪里。短途还好,长途航线的误差逐渐积累可是要人命的!1707年的西班牙继位战争里,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在返航途中就因为经度计算错误,在风暴中撞上了英国西南部锡利群岛的礁石,四艘战舰当即沉没,近2000名水兵和军官死去,包括当时大英帝国海军总指挥、海军元帅克劳德斯利·绍伟尔爵士本人,惨烈程度比起泰坦尼克号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度奖,就是在这样的悲剧背景下设立的。

三百多年过去了。经度法案几经修订,最终废止,其间奖项屡屡颁发,促成的诸多革新完全改变了海上导航的面貌。三百年后的今天,这个奖项又被英国政府重新复活:虽然我们已经不需要知道船只的位置,但我们面临的许多新问题完全可以和当时类比,同样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同样迫切依赖科技领域的进展,同样需要靠政府力量来推动——比如,抗生素耐药性。

今年秋天,英国首席科技顾问马克·沃伯特爵士(Sir Mark Walport)和英国首席兽医官奈吉尔·吉本斯(Nigel Gibbens)来到中国,推动这一全新的经度奖:如何应对抗生素耐药性问题。他们在英国大使官邸接受了果壳网果壳网科学人的专访,谈论了抗生素、大规模农业、科技政策、伦理和科学传播等诸多问题——当然,除了耐药性和疯牛病这样的沉重话题之外,也有多利羊、转基因和人类胚胎技术这样富于争议的新领域。

果壳网科学人:首席科技顾问这个职位听起来很厉害啊。这个岗位要负责哪些事情呢?

马克·沃伯特:我作为首席科学顾问,任务是为英国政府政策提供建议——科学,工程,技术,社会科学。这些听起来很空泛,但是我所参与的事情,都是政府真心在乎的事情。政府在乎什么?当然是公民的卫生、福利和安全;但是这一切所依赖的,是我们的基础设施,交通,能源,而且愈发依赖我们的网络安全。我所努力的,就是让科学、技术和工程能以最好的方式来改变我们社会的基础。

社会的基础又不仅仅是人的层面,还有自然界:动物和植物,环境,天气,气候,自然灾害。面对地震、火山和海啸这样的紧急情况,我负责为政府提供科学建议。它也不仅限于物质层面,还有社会层面:我作为科学顾问也要研究知识如何从学校研究所走向企业,造福全社会;政府如何设立最好的政策,推动这整个过程。这一切都是首席科学顾问的任务。

果壳网科学人:这么大的责任不可能由你一个人完成吧。你是有一个委员会呢,还是遇到事情再找专家咨询呢?

马克·沃伯特:两者兼而有之。我管辖着一个委员会——“英国科学技术委员会”。我和曼彻斯特大学校长南希·罗斯维尔(Nancy Rothwell)共同担任委员会的主席,并为首相和英国政府提供一般性的科学建议。当然,委员会的成员全都是政府的顶尖科学家了。

不过我们工作的很大一部分是向外寻找真正合适的专家。我自己所知的范围是很窄的。在担任这一职位之前,我先是当了多年的医学教授,然后在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中心——惠康基金会当了十年的主任,从这里接触了卫生政策问题。这对为政府提供政策是有用的,但显然我没有学到很多其他领域科学的东西。事实上,任何一位科学家都只是某一个领域内部的专家而已。

话说回来,能当好科学顾问的人,肯定得有广泛的兴趣。结果就是,我的工作很大一部分是在当传声筒:我在各个领域中找到合适的专家顾问,然后把他们的意见清晰地传递给制定政策的政治家。如果我能帮助科学家把复杂的物理现象解释到我能听懂的程度,而我接下来又能解释给政治家听懂,那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所以我也是一个科学传播者,是一个翻译科学的人——但我是面向政治家的。

果壳网科学人:说到英国的兽医,也许很多人想到的都是吉米·哈利的《万物既伟大又渺小》系列作品。今天的兽医,还像他那样吗?

可是这些方法对我现在一点儿用也没有,因为这头小牛还活着。有一次我伸得最远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小牛的嘴,感到一条小舌头舔了我一下。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通常这种位置的胎牛都早已死了,是因为颈骨受了阵痛收缩的大压力窒息而死的。可是这头小牛是活的,它得活着出来。
——《万物既伟大又渺小》,节选

奈吉尔·吉本斯:不,时代已经变了。吉米·哈利那个时代,兽医基本上都是通才。今天的兽医依然是当地社区的重要成员,但是他们的专业化程度已经大大提升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现代畜牧业的巨大成功:今天你必须成为一名专家,才能理解某种动物生产体系的运作方式,才能充分发挥你的本领。因此今天我们有专职的大动物兽医,专门负责奶牛、肉牛、羊等等。猪和禽类养殖场同样是由专家支撑的。

在《万物既伟大又渺小》里,兽医可能要花上整天时间去照看猫猫狗狗这样的小动物。现在小动物诊所当然还在,但是宠物专家们就可以接手进行一些非常复杂的手术,或者实施其他医学手段,再或者还可以转交给其他专家。我们这行的面貌曾经是少数专家、多数通才,现在已经变了,变成了少数通才在少部分领域里工作,大部分都是专家了。我想整体而言,这对动物真的是好事情,对我们的农业生产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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