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每与血脉连
走进范云六院士的办公室,“敬业执着,严谨探索,继承开拓”十二个字映入眼前。这幅由她亲自书写的座右铭正是她数十年科研生涯的写照。
分子生物学领域耕耘几十载,因其一系列开拓性的贡献,范云六被人称为“巾帼战士”。而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个幸运的普通人,做出点成就,是因为热爱这份工作,无怨无悔。
要追,要赶,要走到前面去
1930年,范云六生于湖南长沙。在长沙著名教会学校福湘女中毕业后,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武汉大学农业化学系。其间,受土壤微生物学家陈华癸教授的影响,范云六对微生物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成为她一生的科研方向。
1956年,经过层层选拔,范云六被派往苏联列宁格勒大学留学,主修微生物专业。在苏联,她第一次从科学角度探索微生物与植物的相互关系。求学4年,她把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买了大批科技书籍和资料,成为她回国后最为看重的物品。
学成回国,范云六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微生物所遗传室,带领一个科研小组独立做科研,成为我国微生物学领域中最早从事分子遗传学研究的科学家之一。当时,物质匮乏,科研条件很差。范云六一家三代同住在13平方米的房子里,连张书桌也摆不下。每天吃完晚饭,女儿趴在饭桌上背书,儿子趴到缝纫机上做作业;等他们睡觉后,她和丈夫就在饭桌、缝纫机上做科研。
上世纪70年代,基因工程诞生。范云六敏锐地意识到它的巨大应用潜力,当即组织力量开展质粒分子生物学的研究。但当时有许多人对这一新事物不理解,很难得到支持,但范云六始终没有放弃。1976年,范云六发表了我国第一篇质粒分子生物学方面的研究报告。其后,她一系列开创性的工作为中国基因工程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980年,范云六再次走出国门,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和西北大学进修。美国的两年,让她亲身感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科技优势,“要追,要赶,要走到前面去!”不过,基因工程涵盖医药、海洋、农业等多方面,选择哪个方向突破呢?美国回来后,范云六已经52岁,此时再重新确立科研方向,干出一番事业,谈何容易?
范云六并没有过多犹豫,1984年,她来到中国农业科学院。当时,分子生物学在我国农口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在这里创建了我国农口第一个分子生物学研究机构,并负责筹建了中国农科院生物技术研究中心,“我国是个农业大国,农业新一轮的革命必须依赖于传统农业与分子生物技术的有机结合才能实现。”
抗虫棉及植酸酶玉米在国际夺得一席之地
作为基因生物学家,又涉及农业领域,范云六的每一项科研都和百姓的生活血脉相连。
农业生产最大的敌人之一是病虫害,仅危害棉花的害虫就有300多种。自然界的棉花种质资源中并没有有效的抗性基因源。上世纪90年代,棉铃虫每年都给国家造成几十亿元的经济损失。
当时,美国通过基因工程育种得到了抗虫棉品种。为了捍卫民族农业生物技术产业、打破国外垄断,范云六认为,必须开发具有自主产权的抗虫棉。她组织研究人员开展棉花转基因技术研究,不仅在国内率先掌握了抗虫棉的关键核心技术,也在国际竞争中逐步取得优势,打破美国抗虫棉的垄断地位。
攻克了棉铃虫问题,范云六接着将目光转移到改造玉米基因上来。她注意到,畜禽和水生动物的成长需要一种重要的矿物元素——磷。玉米、大豆等饲料中的植酸磷非常丰富,但由于动物体内缺乏“植酸酶”,很难吸收植酸磷。因此,不得不高价购买矿物磷生产饲料。我国80%的玉米用于生产饲料,范云六就此选择玉米作为转植酸酶基因的材料,她带领团队完成了转植酸酶基因玉米的分子设计,并成功培育出含有植酸酶基因的种苗。
经过与传统育种的结合和杂交育种,她和团队得到27个含有植酸酶并能稳定遗传的转基因玉米纯合系。如此,一粒粒普通的玉米种子就变成一座座微型“生物工厂”,生产出富含植酸酶的优质饲料原料,也实现了科学家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生产“绿色磷”。
业内专家认为,植酸酶玉米的产业化,是我国农业生物技术继抗虫棉后又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使我国在当今农业生物技术产业化的激烈国际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
创新是根本,搞科研就要耐得住寂寞
尽管功成名就,尽管已近耄耋,范云六并没有坐拥名誉,而是密切关注着科研的最新进展。她认为,近年来发展起来的表观遗传学是与经典遗传学平行并重的一个崭新的学科。既是科学发展的前沿,也将为第二代第三代转基因农作物提供理论和技术支撑。
“科学上没有继承就没有发展。”这是范云六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几十年如一日,她从未放松学习。
范云六认为,科学,尤其是基础科学,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创新是科学的根本。搞科研,就要耐得住寂寞,要坚持不懈,不能有丝毫的浮躁和虚夸。”
谈及成就,她又总归功于团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几十年中,先生实验室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包括70余名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如今,这些学生在生物技术领域表现非常活跃,有的成为出色的高级研究人员,有的成长为科技管理专家。
“青年人是真正的希望所在,培养新人是我的职责。我愿意将自己有用的知识留给青年一代,也愿将我尚不知,但有一条通往可知的路指给青年一代。”范云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