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不能唯“数”是图

人才是创新的核心。当前，中国每年毕业的博士生数量已远远将美国等老牌创新强国甩在身后。根据教育部发布的数据，2013年中国有5万多位博士毕业，而同期诞生的美国博士毕业生只有4万多名。

与此同时，专利数量的多寡也成为了国内现行体制下衡量创新成果的重要指标之一。自2010年起，SCI（ScienceCitationIndex，由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1961年创办出版的引文数据库）收录的中国科技论文的数量也已超过美国排名世界第一——虽然有不少态度严谨的学者质疑说，中国平均每篇论文的被引用次数低于世界平均值。不仅如此，专利申请方面也呈现出大跃进：2012年12月，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一份报告显示，按专利申请受理数量来计算，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专利服务机构。2011年，中国受理的专利申请占到全世界专利申请总数的26.3%，达526412件，超过了美国和日本。

不过，倘若与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另一组数据稍加对比，“世界第一”的专利申请数量就显得有点儿经不起推敲：从2012年国际专利申请数来看，中国以18627件排在第四位，而位居第一的美国有51207件，第二名日本则有43660件——更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和日本合计占据了排名世界前50名的企业申请人的35席，中国却只有中兴和华为两家公司；教育机构申请人排行榜前50位，包括了27所美国高校及日本、韩国各6所高校，中国仅有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两所高校上榜。

从以上数据我们不难发现——论文数量与篇均被引用次数的不对等、国内专利申请数量与国际专利申请数量的大反差，折射出的是国内现行的创新体系过于强调数字的现实。在我上大学之前，国内学术界、企业界从事各种创新实践时强调自力更生，却也因此而闭关自守，与国际潮流长期脱轨。改革开放后，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政策法规，鼓励中国高校、企业与世界同步，用论文与专利来展现能力和成绩，这无疑是明智和及时的。不过，如今看来，对数字的过度追求已经走入了另一个误区，那便是只追求论文发表数量、专利申报数量，而忽略了论文与专利的实质性价值，也即建立中国自己的知识产权防御体系，增强科研行业的整体实力与全球竞争力。

在平素与学术界同行沟通时，我也时常能听到一些心怀中国创新梦的朋友说，每年都会有大批因专利拥有者拒交维持费而作废的专利，这着实从某种角度揭示出，这些“专利”的存在价值，只是为了科研考核指标，为了各类基金的项目能验收通过。

诚然，没有一个制度，可以放诸四海皆准，放诸任何时间皆顺。“垃圾专利”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目前鼓励创新的机制也要与时俱进。

我想，解决论文与专利高产量、低质量也不是没有办法：首先，创新的品质远比数字更重要，因此，科研机构及其雇员都应该诚实和严谨地面对自己的工作，不要沉醉于创新的数字游戏——那只能起到自我娱乐和自我催眠的作用，而不能因此而获得国内外同行的尊重。其次，创新主体应当真正把资源和精力投入到创新这个核心上，与其通过物质形式来鼓励大家多发论文、多申报专利，还不如将着眼点放在如何助力创新的个体和机构都能从创新行为本身获得更大的回报上，要将重点由激励人和机构转向改善创新环境。在这一方面，政府、高校和研究机构大可以参照美国加州、斯坦福和硅谷的经验。最后，不应迷信甚至神化“专利”的作用——专利确实能给对手设置竞争壁垒，或有利于本土公司的跨国拓展，但首先专利必须真的有用、有价值。一项研究成果最终形成产品推向市场，可能要经历几年、十几年的努力，唯“数”是图的专利繁荣，并不那么可取。

（作者系金山软件集团CEO、智谷发明董事长兼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