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昌｜反转人士的逻辑

在最近一个闭门会议上，崔永元将中国关于转基因的科普历程划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方舟子一个人的科普；第二阶段是较多科学家参与进来，以方舟子的方式科普；第三阶段是政府参与，促进了“挺转”和“反转”双方的对话。他认为，这个阶段来得太晚了。

尽管仍然稍有不准确，但这大约已经是崔永元关于转基因的表述中迄今最接近事实的一段话了。具有正常理解力的人应该可以从中读出两个信息：早先的转基因科普属于方舟子“一个人的战斗”；后续参与转基因科普的科学家，认同并选择了方舟子的科普方式。我嘀咕，假如方舟子在场，或许会逊谢一句：“崔老师，您过奖了！”

并且，崔永元关于政府太晚才介入转基因科普的观点，也是我所认同的，之前我专门写文章论述过，但凡对中国转基因科普历程有所了解的人们，都会看到这一点：正是因为政府没有在反转利益集团对中国转基因技术发起总攻之前阻截谣言而任其泛滥，才造成了当前如此困难而复杂的局面——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崔永元的一份“汗水”。

何为“方舟子式科普”？崔永元说，就是以“造谣”的方式科普。他举例：说“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在主流科学界没有争议”是谣言；说“转基因食品比同类非转基因食品更安全”也是谣言。另外，崔永元还指责方舟子在跟他辩论转基因问题时不断转换话题，最后辩不过他就“挖人祖坟”——这让人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猪八戒倒打一耙。

在这次会议中，崔永元再次复制上次刁难卢大儒的伎俩，突然发问：“你知道转基因导致疾病的症状吗？”我立时反击：“这是一个伪问题，与‘你知道鬼长得怎么样吗’等效。”旁边一位老师感到很困惑，私下问我：“崔永元有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维方式跟正常人很不一样？”

随后崔永元很有底气地祭出了他的法宝，即他自己的调查结果：三十多份大米样品中有十几份检出转基因阳性及疑似阳性；他还故意往样品中“加了东西”，结果与农业部相关的几家检测机构给出的结果依然是阴性（意思是这几家检测机构有做假嫌疑）。

老实说，崔的这些惊人之语，在我眼中完全等同于他上次在复旦大学斩钉截铁喊出的“七个基因”信口答案。我因此建议农业部：对他的质问完全不必回复，等他自己来回答就行——因为崔永元的话不但不可信，而且一直在变，他会不断否定自己之前的说法（见王大元文章《奇怪的崔氏逻辑》），我们有足够理由期待他的下一部或者下下部纪录片，说不定会给出一个“中国没有滥种转基因作物”的结论。会后他跟我的一段对话（大意）就印证了崔氏言论游离、多变的事实：

崔永元：方舟子甚至在法庭上都造谣。

我反击：方舟子又不上法庭，怎么可能在法庭上造谣？

崔改口：方舟子的律师在法庭上造谣。

我反问：且不去追究此事真伪，即便方舟子的律师造谣，怎么能等同于方舟子造谣？

他诡辩：方舟子的律师不就是代表方舟子出庭的吗？

我追问：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请正面回答，律师造谣等同于方舟子造谣吗？

崔语塞、转换话题。

其实在我看来，崔永元调查转基因“滥种”问题并不迫切，他和蒋高明都传过“中国人口已经被转基因食品杀死近一半而只剩下7亿”的微博内容，我认为他更应该赶紧多花点时间去弄清楚转基因食品是以怎样的方式来杀死这一半人口的、怎样的人群对转基因“易感”，以及全球转基因食品杀灭人口的总体状况等严重问题。

崔永元之外，我们还见识到了反转阵营的另外几朵阆苑仙葩。

为了否定转基因食品安全评价中的“实质等同”原则，王月丹拿出一张一百万元面额的外币（大约是伊朗货币吧，恕我听力不好，没听十分清楚），说：我要你拿一百万元人民币跟我换，你愿意吗（大意）？——他居然认为这就可以类比“实质等同”！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我方几位科学家均未对他的观点发表任何看法。我认为这是对此类奇谈怪论最恰当的回应方式。

对于王月丹、蒋高明等人给出的一系列“转基因有害”的论据，现场有人提问：为何这些发现没有正式发表论文？顾秀林立时将“矛头”指向我和旁边一位科学家：“都是他们不让发表！”要不是我头脑还算清醒，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瞬间获得了掌控国际上所有权威期刊的超能力而飘飘欲仙。

陈一文和顾秀林联合，再次强调草甘膦危险论，完全无视之前大家的提醒“转基因与草甘膦完全是两个问题”。我给他们剖析：假如你因为草甘膦可能有潜在危害就否定转基因，那么就更有理由因为敌敌畏、乐果和甲胺磷明确的剧毒性而反对非转基因作物；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建议顾秀林和陈一文往后的人生全部投入支持转基因作物而杜绝非转基因作物的呐喊中。

当然，假如陈一文另一些坚持多年的观点能够真的变成事实，那么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一直呼吁，王洪成的“水变油”和徐业林的“永动机”都是真实的成果，国家应该大力推广。我的意见是：如果哪一天他相信的这两个“成果”中的任何一个成了真，那我就跟着他反转好了：既然永动机都出来了，或者水都可以变成油了，我们舍弃转基因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