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破解转基因食品争论?
我国的政府官员,对政绩的思路向来是只争朝夕,只恨不在自己任上,把今后五十年的事都给干了。可是在国家粮食这个问题上,一定要慎重。一定要保守些,步子迈得小些。对于转基因食品是否安全这一超级重大民生问题,中国政府的态度或坐山观虎斗,或瞒天过海,或强行推进,都无益于解决争论,反而加重人们心中的恐慌。
一、解读央视禁令
10月11号的新闻,CCTV禁止广告宣称非转基因食品更安全。消息是由央视的微博发布,但是最初做决定的是农业部,发给工商总局的《农业部办公厅关于商请对涉及转基因广告加强管理的函》(农办科函【2014】76号)。函中说了两件事,一是对我国乃至全球均无转基因品种商业化种植的作物如水稻、花生及其加工品的广告,禁止使用非转基因广告词;二是对已有转基因品种商业化种植的大豆、油菜等产品及其加工品广告,除按规定收取证明材料外,禁止使用非转基因效果的词语,如更健康、更安全等误导性广告词。
先说前一件事。有些农作物,迄今为止并没有转基因产品问世,比如花生(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打个比方)。那么所有的花生油,当然是非转基因。商家在广告或宣传中,故意加上一笔“非转基因”,貌似蛇足,实际是利用甚至制造人们对转基因食品的恐慌心理,继而谋取利润。这种商业手段,实为缺德。农业部对其广告语下禁令,道义上站得住脚,但是法律上有问题。商家并没有做虚假宣传,相反是如实描述,没有违反法律,凭什么禁止?
后一件事,法律上倒是没有问题。非转基因食品是否比转基因食品更健康安全,这是个目前很难证明的问题。贸然宣传,涉嫌违反《广告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
解读完法律,再来说政治层面。农业部、工商总局、CCTV,三个高层部门共同发出的禁令,会对转基因食品的下步走向,有很大的定风向的意味。再加上前些日子公开的习总讲话,“要占领转基因技术的制高点”。转基因食品,在中国就要有定论的吗?
二、转基因食品安全问题的实质
转基因食品是否安全?感谢发达的网络,让人可以很轻松的搜索信息。可是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信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我翻了几百页的网页,还是觉得两派的观点各有许多论点论据,要说服哪一派都很难。
安全派提出,转基因食品已上市多年,并没有发现负面影响;转基因农作物提高农业效率,提高农产品产量,可以有效对抗粮食危机,维护国家农业安全云云。
不安全派提出,转基因食品有可能存在潜在威胁,比如在吃转基因食品的小白鼠身上发现不良反应,甚至在美国人中也发现过敏比例提高等,还有,转基因农作物不一定长久提高农业产量,长久种植甚至有害等。更有一些话比如减少精子数量,绝育,危害下一代等等,很是吓人。
关键的是,持两派观点的人,都不乏权威大腕,看上去一个个都很厉害,还有崔永元方舟子这样的明星人物。而各自阵营中,又多有墙角崩塌的现象。比如60名院士联名上书力挺转基因的事情,就被人指责说其中很多人在转基因商业中有利益关系,有私利嫌疑,其客观性有损。
那么多意见不统一的学者专家,那么多相互矛盾又难辨真伪的信息,导致的结果,就是让人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表面上看,转基因食品是否安全,是一个科学问题。可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定论,关乎的又是民以食为天这样的重大民生,影响到的人以亿来计算,又事实上成为了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百姓关心的是,每天吃的东西,当然希望是安全的。很多人说转基因食品是安全的,也许确实是安全的,可万一,万一要是有问题呢?所以,换个角度,如果不知道有没有问题,那么至少可以选择不吃。担心安全问题,那就不吃好了。可是能否选择,百姓有时候又无能为力,只能依靠政府。那么中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什么呢?
三、中国政府的立场
我看见有文章说,中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立场。这说法不对。没有立场也是一种立场,坐山观虎斗。如果只是一个科学问题,只是学术讨论,那么政府在一旁观战,无可指摘。但是,转基因安全问题,早就已经成为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政府还是不说话,放任转基因市场发展,无视民众恐慌情绪加重,就是不合适的。
中国政府倒也不是完全消失,要求在上市的转基因食品必须有明确标示。可是,按照规定(农业部869号公告-1-2007《农业转基因生物标签的标识》),当转基因产品包装的最大表面积大于或等于10平方厘米时,文字的高度不得小于1.8毫米,也不得小于产品标签中其他最小强制性标示的文字。
1.8毫米,这是什么概念,如我上面配的图,一堆小字,不仔细找的话根本看不着。而如果是个上了年纪的消费者,老眼昏花,就算是仔细找,也是看不着。
我的几十位律师同行,正在全国各地打这个转基因食品标示官司。告的就是其标示不清,让人无法辨别。可这官司在我看来,前景并不乐观,就是因为有上面的1.8毫米的国标。所幸引起人们的转基因标识问题的关注的目的还是能够达到的。
规定的1.8毫米的标示,在我看来直是一种偷摸进村,瞒天过海的感觉。人们很难看见,但确实标示了,于是合法了,对谁都交代过去了。
如此这般,怎能不加剧人们的恐慌。
这次公开的习总讲话,除了要占据转基因技术的制高点,要市场化推广,还要考虑安全。这样的讲话,在下面毫无疑问会被放大很多倍。我只关心其中的安全考量,能保证安全吗?
来说一个事:全世界,64个国家规定转基因食品必须标示,美国20多个州进行转基因强制标示的立法研究,康涅狄格州已经通过,93%的美国人希望转基因食品标示。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了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并没有充分解决,人们对其普遍担忧,各国政府无法保证其安全,所有强制标示,让消费者自己决定,是否吃转基因食品。
那么多国家都无法保证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中国政府就能够保证?对于一个科学界都争论不休,问世才20年而可能需要数十年上百年才能检验的问题,又凭什么保证?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推广转基因,民众怎能不恐慌?
四、破解的钥匙
一个政治的问题,要解决当然要靠政治的方法。而要解决转基因食品安全的问题,我认为就是标示,明确,醒目,拿起一桶豆油的时候一定会看到的转基因标示。让消费者根绝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自己决定,是否购买转基因。这样的话,恐慌自会消失。政治问题自会解决。
我国的政府,常有冲动试图控制一切,完全不顾事实上的不可能。又不知道在强行控制一切的同时,把责任也事实上地归咎在自己身上。而转基因安全性这个问题,正是政府无法真正控制的了的事情。解决之道,就是放权给人民。政府要做的,就是监管标示,保证人民的选择权。人民才会对政府满意。
顺便说下“有机食品”。在美国,食品分普通食品,转基因食品,有机食品。普通食品就是加话费除草剂之类的农产品。而有机食品是完全传统农业,使用动植物实体或粪便作为肥料,含人的粪尿的堆肥不得用于人吃的蔬菜上,除非其经过检验符合卫生条件。不得使用抗生素、生长调节剂等物质。这样出产的农作物,才能叫“有机食品”,而且必须认证之后才能贴标,否则可能会坐牢并罚款。可以想象,这样的食品价格不菲,但是一定味道鲜美,并且安全。可在中国,由于缺乏相应的标准,商家为了盈利,创造出各种概念,如上面说的“非转基因食品”。消费者没有政府强力标准的保护,只能任由商家忽悠甚至欺骗。
五、国家粮食安全
支持转基因人们,常常提出的一个论调是中国的国家粮食安全。这当然是个要考虑的问题。但是,就我看到的此方面文章来说,好多都说转基因农业并不能大规模的增产,也并非希望的那样会明显改善土壤质量。而且,就算是考虑到粮食危机,有那么紧迫吗?粮食问题,表面上是农业问题,实际都是政治问题。60年代饿死的几千万人,都是因为政治原因饿死的。就是现在,中国每年餐桌上浪费的粮食,足够两亿人的口粮。减少点粮食浪费,比推广转基因的见效要快多了。
我国的政府官员,对政绩的思路向来是只争朝夕,只恨不在自己任上,把今后五十年的事都给干了。可是在国家粮食这个问题上,一定要慎重。一定要保守些,步子迈得小些。小规模试水,慢慢推进,至少做十年、二十年远景规划。要知道转基因粮食要是出了事,就会使灾难性的。不出事当然好,可万一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