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危机带来的反思
农业什么时候重新变成了国际辩论的热门议题?我们只能大概的判断为在2007-2009年间。这一时期,美国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接连爆发,世界能源、资源、环境危机再现,人们还发现贫困、粮食危机及食品安全正给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带来政治和社会压力。既有国际贸易秩序的支持者不无惊愕的看到,粮食贸易缓解食物危机及由此带来的社会危机似乎变得不再应验,剧烈波动的粮食价格及生物能源大行其道所占用的粮食,都在宣告仅仅依靠自由贸易解决饥饿的时代已经过去。
世界会否出现长期的粮食危机和农业危机?会否出现气候及其他方面的生态危机,导致全球粮食产量的雪崩式下滑?能源价格会否一升再升,并最终使得远距离的粮食贸易变得不再经济,还将让能源代价超出环境承载?生物燃料是否将真的吞噬本可解决穷国饥饿问题的粮食?各国政府为改善粮食和农业生产能力而进行的公共投资,是否真有必要?粮食危机发展到何种程度,会导致各国政府更多的介入干预,如果这种干预出现,农业领域是否还存在对于私人资本、风险资本有利可图的投资空间,会否导致大量资本撤出?近年来国际粮食市场上的价格波动,刺激了部分产粮国开始加大粮食生产和出口,但作为重要的粮食进口经济体,欧盟开始对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类进口商品建立所谓的生态壁垒,将不符合公平贸易和环保标准的进口商品拒之门外,这又会否挫伤产粮国的生产积极性,还是真的能够推动产粮国提高出口质量?
上述这些问题上的走向,与粮食消费者、粮食生产及加工产业链的从业者、投身农业经营的资本代表、公共部门等方方面面的机构和人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当然,更重要的是,粮食危机的解决前景,还将关系到每个人能否摆脱饥饿。
法国开发署和巴黎政治学院从2007年起联合推出年度出版物《看地球》,每年选择一个主题,以多视角、多思维、多学科的观察,站在全球治理的高度对其进行深入剖析,并辅以精简概括的信息和翔实的图表数据,对可持续发展的年度议题展开全景式盘点。《看地球》2012年报告聚焦全球粮食问题,汇集了全球多个国家最权威的农业与粮食问题研究专家的智慧。《看地球》2012年报告定名为《农业变革的契机:发展、环境与食品》,担当这本书主编工作的,分别是法国开发署战略总监兼首席经济学家、法国路桥学院人文科学、经济、管理与金融系主任皮埃尔·雅克、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主席、2007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拉金德拉·K.帕乔里,巴黎政治学院可持续发展中心主任劳伦斯·图比娅娜。
这本书回应了农业、粮食问题上的全球公众关切,系统的解答了上述多个疑问。全书引言中即指出,农业可持续发展已成为全球发展的重中之重,既涉及到粮食等农产品的生产环节要转向绿色无害化,提高农业生产经营的效益,也必须在贸易和消费等环节减少浪费。书中也意味深长的提到,要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各国的农业政策就需要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危机处理模式,转向风险管理模式。
全书直面了粮食危机。这本书的第二章指出,近年来出现的粮食供应紧张,与各国粮食政策调整导致的库存量减少、气候异常造成的产量下降、生物燃料耗费粮食存量并引发粮价剧烈波动、农产品衍生市场的投机行为有关,也与一些产粮国开始对粮食出口采取限制措施。很显然,应对和解决粮食危机,涉及到的利益主体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多。利益博弈也将更为复杂,包括“上游的农业种子公司、化肥和农药供应商,中间环节的农业食品加工商以及下游环节的大型零售商等”,还有衍生品市场上的投机者。
这本书讨论了粮食危机阴云下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这一地区目前仍处于人口和社会转型,农业增长面临结构性制约,诸多的国际援助和扶持发展政策纷纷宣告失败,而面向外国私人和公司开放的土地租种也被证明很难应对水资源危机。随后,书中讨论了中国和印度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改善农业发展的潜力,以及面临的现实困难。在书的第六章,瑞典学者欧诺·斯韦丁向人们发出警告,要重视农业之外的社会生态系统已面临的高度压力,提醒指出农业变革“必须考虑到农业、农业食品和新型生态经济之间的结合……必须实施一种以生物学、化学、物理学、地质和地理知识为基础的方法”,还要能整合技术创新以及社会和机制创新的成果。
在这本书中,多名学者都提出了对二战后从美国扩散到全球各国的农业发展模式的深刻反思。二战后,印度尼西亚和巴西都开始引入美式的农业集约化经验,结果并没有如经济学家们所预测的那样减少对森林的砍伐、对环境的破坏,相反还使得许多农业集约化农场的农产品品种陷入单一化,生态平衡被打破,经营者投入了更多的农药化肥,最终让生态环境变得更为脆弱。
根据多名分别研究拉美、亚洲、非洲、欧洲和美国农业的学者得出的研究成果,要摆脱并更好应对农业和粮食危机,确实需要适当调整之前的经济自由化路径,重新发挥政府作用,改善公共政策质量,加强国与国的政策联动,减少污染并加强监管;但学者们也指出,政府对农业特别是粮食生产的干预调控,成效通常也大打折扣,很容易滑向低效甚至腐败。因此,迈向可持续农业,需要在政府的有效监控与调控,和国际及各国的行业调节之间达成某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