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业:品种交易演绎疯狂

农财宝典,2013-2-7

单个品种最高转让费高达4000万元,苗头品种一露头即被企业哄抢抬价品种作为产权交易,历程不过十来年。一个品种飙至几千万,不过近两三年发生的事。

2000年《种子法》实施后,民营企业数量猛增,却苦于没有能力自主培育品种,这就不得不向科研单位伸手。最初购买一个国审品种,也就40-50万元,随着一些转让品种成功市场化运作,品种带给企业的利益被放大,品种价格呈几何级数上涨。

这是炒作的虚妄,还是体现知识产权的价值?抑或是企业商业化育种能力低下的佐证?

品种买卖故事

近期,三家企业争夺一个未审水稻品种的故事,悄然发生在广东省农科院水稻所内。

故事的主角是由两个业内公认较好的不育系“五丰A”和父本“华占”组配而成的五丰优华占,第一培育人为广东省农科院水稻所研究员李传国。2009年北京金色农华就已盯上这个苗头组合,在江西等地区试表现优秀,预报品种审定,但必须获得李传国授权,他在2010年初的五丰优华占申请了植物新品种权保护。

同时看上这个组合的还有四川西科种业有限公司和中国种子集团,有竞争便有了议价空间。出于对品种价值不同的判断,报价各异,西科种业、中国种子集团分别出1600万元、1000万元一次性买断独家经营权,金色农华愿出600万元以及每销售一斤种提成的方式买断。

这是广东省农科院水稻所不多见的品种转让案例,若成功高价转让,将创造水稻品种转让价新高,之前最高转让价是两优1128的1180万元。

尽管广东省农科院水稻所育种水平排在全国前列,但绝大多数品种由自办金稻种业有限公司负责开发,过去只有黄华占、粤晶丝苗、五山丝苗三个常规稻转让。该所副所长王丰介绍,所里对品种转让的态度是:首先满足金稻种业“研发一代、储藏一代、开发一代”的品种布局,金稻看中的品种一般不会转让。如果有些品种已通过审定两年,金稻还没有开发,或者某一代品种有富裕,可以考虑转让。

五丰优华占作为职业育种成果,它的去处决定权在水稻所,或许最终夺魁者并非这三家。这样的故事已有先例。

中国农科院作物所培育的玉米品种中单909,在2011年10月未审定前,便上演了一场品种争夺大战。起初有3家上市公司和3家准上市公司闻风而动,企图抢得经销权,报价每家预交1000万元“进门费”,还要保证4年内共同推广面积3200万亩。

一位知情专家告诉《农财宝典》记者,仔细考察发现中单909并没有超越全国第一大品种郑单958,一些企业开始退出,最后由北京中农良种、山东黎明种业、北京华奥物种和北京屯玉种业签单共同开发,“一次性转让费为1800万元,以及销售提成。”

另一转让故事更加充满戏剧性,上市公司敦煌种业通过受让洗白了侵权嫌疑。

武威市农业科学研究所(院)培育出的“吉祥1号”,算是国内第三大玉米品种,但合法制种面积只有2万亩左右,其余28万多亩都是非法和违规私繁。据举报到农业部的投诉信称至少62家参与侵权,2011年11月媒体报道称,敦煌种业和中种集团涉嫌侵权。有育种专家认为,“这可能是有史以来国内育种行业最大的侵权案。”

一个月后,敦煌种业公告称,以 2680万元的价格购买了“吉祥 1 号” 排他独占生产经营权。不仅从之前授权开发的两家公司手上横刀夺爱,而且通过受让抹掉了涉嫌侵权这一事实。

品种交易中那些斗智斗勇的做法,惊心动魄的经历,采访中参与过购买品种的人士都讳莫如深。

半公开化的交易

 

目前品种转让费最高价属郑单958,高达4000万元,10多个品种超过1000万元,而几万到几百万成交的品种数量数不胜数。

品种转让只是一种泛指,具体而言包括品种权转让、经营权转让,参与交易的品种一般都是已经获得或已经申请植物新品种保护。一旦品种培育人将品种权转让给他人,获取了转让费,自己不再享有品种权,企业可独自申报审定;经营权转让,品种权人自己不经营品种,而是许可他人生产经营,可以多家企业联合开发,独家买断或者区域买断等形式。

“转让经营权还是品种权,得双方商量确定。”李传国认为,企业想要品种权,专家也未必会愿意,毕竟品种权才是育种家合法权益的有力保障。据农业部植物新品种办公室统计,截止2011年10月底,我国品种权申请转让182件,占截止当日品种权申请总量的2%;品种权转让176件,占截止当日品种权授权总量的5%。

业内专家表示,品种权转让常见形式,是专家在报品审或申请新品种权之前签订品种权转让协议,而被视作自主研发品种,或者将品种命名与企业连在一起,“这部分交易一般是不会公开的。”

记者了解到,专家与企业间的私下交易也不容易露出水面。按规定,在职人员培育出的品种必须归科研单位,一旦转让出去,育种人能获得为20%-30%的转让费,但有的科研单位的育种人可能分文无收,而如果私下交易,转让费就完全归已了。

可以公开查询的品种转让案例并不多,国家没有统一的平台交易或拍卖,也没有品种产权转让的相关规定。2008年,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牵头 在湖南长沙组织过一次拍卖,经8轮竞拍了两优1128,产生当前水稻交易价最高的1180万元;2009年9月起,北京种子协会每年组织一次农作物品种转让拍卖会,单个品种成交价最高达500万元。

在中国农科院研究员佟屏亚看来,这成不了气候,品种不是工艺品,企业要想得到好品种必须前期介入,前期看好的品种根本不会拿到拍卖会上。前隆平高科总裁、中国农大兼职教授刘石认为,通过拍卖获得产品开发权的企业要进行自交系测试、原种繁育、商业化亲本扩繁,两年才能够达到商业规模,这种体制上的低效率显然不能够满足未来竞争激烈和产业迅速发展的需求。

品种托起业绩

 

不论采取怎样的手法,拿到好品种是企业终极目的,而一个成功品种带给企业和科研单位的回报是惊人的。

佟屏亚如此评价郑单958对上市企业万向德农的重要性,如果万向德农在2010年没有保住持续经销权,意味着每年损失超亿元纯利润,还可能因此“关门歇业”。从万向德农2003-2011年发展历程来看,扩张路径与郑单958一炮走红路径一致,在其带动下万向德农玉米种子收入增至4.5亿元。目前,还有另外四家公司联合开发,而业内估计,河南省农科院因这个品种得到的收益也有数亿元。

金色农华强势进军水稻种子业务,扬两优6号和天优华占被证明是最得力武器。前者是金色农华2002年买的第一个品种,以230万元加销售提成的形式从江苏里下河地区农科所购买;后者从中国水稻所购买,有人预测其推广面积极有可能超过600万亩,达到水稻品种最大种植面积。从2002-2011年,金色农华水稻业绩收入近3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38.05%,该两品种增长49.65%。据报道,扬两优6号在2004年给企业回报效益已经达2100万元。

品种具有特定的适应性,一些中小企业小成本转让的细分市场品种,同样获得丰厚利润。

据一位水稻企业人士透露,广东粤良种业有限公司用不到20万元,从广西博白农科所购买博Ⅲ优273广东总代理经销权,给企业创造利润近1000万元,“这也算是品种转让小成本运作的典型案例。”

正是由于对品种的潜在财富有着无限遐想空间,企业对苗头好品种趋之若鹜,只要够优秀出再高的价都愿意。

转让表面浮华

品种交易越频繁,企业越倾向于“宁可买种,不愿育种”,企业投身育种研发的欲望愈发不强。

截至6月7日,在中国种业信息网上查询,经营许可证尚在有效期内的企业有8100多家,90%以上的企业没有研发能力。但不少企业的品种数量从数十个到数百个不等,这些绝大多数都是靠买。即便是没有形成主流的北京农作物品种转让拍卖会,每年也有10多个品种上竞标台,采访中还有不少企业感叹“买不到品种。”

“与育种相比,买品种划算多了。”佟屏亚分析,培育审定一个品种要8-10年,还不一定能育出来。而且除了时间,还有资金投入,科研单位有政府投资,民营企业是难以支撑的。

除了名声大噪的品种,绝大多数品种转让,没有专家可以清楚地说出投入成本。王丰表示,品种转让很难做到合理的投入产出比,很难衡量出某个品种选育究竟投资有多大。广东民间育种家袁亚峰告诉记者,从2005年到2011年,其共培育出3个品种,2个亲本,2个不育系,转让获得120多万元,“投入远远不止这么多,私人育种连生存都成问题。”

种业发展的历史特殊时期成就了品种交易辉煌。

李传国表示,品种转让是这5年来多起来的,2000年《种子法》实施以前,种子经营由国有种子公司垄断,科研院校育种由国家财政投资,育出的品种免费交给国有种子公司推广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最近几年,育种家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培育的品种值钱。”

随着种业新政落实,科研体制改革推动,企业建立商业化育种体系。李传国认为,品种交易的行为会越来越少,届时企业可能更多的是向科研院校购买有价值的育种材料,“品种转让只是一个过渡期。”

佟屏亚认为,现在很难说品种交易能持续到何时,严格按政策,2015年科研单位退出商业化育种,就不再有品种转让。但实际上,科研体制改革大家都在观望,“10年还是20年改革能否彻底,谁也说不清。”

可见,品种的疯狂争抢在短时间内将愈演愈烈,一位种子企业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一个稍好的品种,开价都在1000万元以上。”(李晓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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