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刊文介绍美国转基因争论 像极了中国
1月20日,《纽约时报》刊发名为《孤独地追求转基因作物真相》的报道,以夏威夷岛县议会的一名议员格雷戈尔•伊拉甘为在禁止转基因作物法案上投票而进行调查为线索,记录了反转基因团体和媒体对转基因技术的种种质疑及科学界对其的回应。最终,这一法案在2013年12月5日签署生效,禁止在夏威夷岛上种植除转基因玉米和番木瓜外的任何转基因作物。
对于至今仍然在不断发酵的反转基因浪潮,《纽约时报》以这样的报道方式作出了回应,不过正如文章主人公伊拉甘所经历的一样。转基因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单纯的科学领域。在美国,转基因产品跨国公司、加工类食品企业、有机食品企业、媒体、政客以及海量的选民都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即使《纽约时报》超过15000字的报道也更像一份参考,而不是答案。
观察者网对报道进行了重新编辑,以展现不同群体在这次投票中的表现。
开始行动
自从2013年5月首次提出在夏威夷岛上禁止转基因作物的法案以来,它收获的声援远多于当地县议会的预想,甚至比多年来一直很有市场的大麻合法化议案呼声更高。
威尔女士的法案将禁止在岛上种植任何转基因作物,只有已在当地种植的两种作物例外:一种是本岛乳业近期种植用以饲喂奶牛的玉米,另一种是番木瓜。研究新转基因作物的实地试验也将一起被禁止。罚金可达每天1000美元。
在公开听证会上,转基因生物往往带来诸多弊病的说法占据了主导地位,从诱发大鼠发生癌症、小儿过敏增加,到导致失控的超级杂草、遗传污染、农药的过度使用、蝴蝶和蜜蜂的消失等等不一而足。
格雷戈尔•伊拉甘(GreggorIlagan)是议会的九名成员之一。与他的同僚一样,在这场争论初一爆发时,他甚至还不清楚转基因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很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同事们几乎都已经被该法案支持者口中的“无转基因生物绿洲”所打动。
“只要在网页的搜索栏中键入‘转基因’,你所看到的铺天盖地都是负面信息,”他这样对工作人员说。反对这一禁令很有可能会毁掉一名议员的连任前景。
义正言辞的反转人士
该禁令的支持者,玛格丽特•威尔激情澎湃地宣称,我们需要“马上采取行动,否则会追悔莫及”。在她的力促下,议会拒绝在11月份的投票之前成立特别工作组来对上述问题进行调查。这迫使伊拉甘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求答案。
威尔女士最初在佛蒙特州的本宁顿学院攻读文化人类学专业,其后又在缅因州从事法律的公共宣传工作。大约十年前,她移居到这个她兄弟曾经开办过健康食品商店的岛上来。
与很多反转基因活动类似,她之所以提出该法案也是因为不信任生产种子的生物技术公司——这些公司仗着州立举措撑腰,各类运作都逃脱了地方政府规范的约束。
威尔女士在去年春天召开的一场“反孟山都游行”集会上称,如果该岛也允许农民种植转基因作物,就足以令这些公司站稳脚跟,“这无异于放任他们吞并我们的岛屿,”她对群众们说:“有这么一种说法:‘如果你控制了种子,你就控制了粮食;你控制了粮食,民众自然也在你的手心之中。’”
威尔女士是该议会农业委员会的主席,她提醒同事们说,粮食产量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质量及生产的可持续性。“我关注的是保护我们的土壤、农场以及非转基因的资产,”她还指出,这同时也能为非转基因产品提供营销机会。这种情绪得到了回应远远超越了夏威夷的地域范围。
在9月23日的听证会上,伊拉甘留意到他的议员同事们拒绝致电从瓦胡岛专程飞来的几位夏威夷大学的科学家,却给了毫无科学资历的自封的转基因生物专家,杰弗里•史密斯45分钟的发言时间,这让他感到越来越不自在。
10月1日,威尔女士和该禁令的支持者之一,另一名议员布伦达•福特的说辞被纳入专家证言。
在福特女士就抗虫转基因玉米对蜜蜂的影响提问时,的生物学家理查德•曼斯哈特回答:完全没有影响。他解释说,因为该作物产生的蛋白质只能影响特定的昆虫种群,对蜜蜂则完全无毒。
“我不同意教授的观点,”福特女士这样对同僚们说。
尽管面对许多科学家的质疑,但威尔女士以该大学获得了孟山都的捐款资助为由,将这些大学研究人员的意见抛置脑后。她指出,2012年该公司向热带农业与人力资源学院的大学生奖学金一次性捐款了60万美元,按照该学院的说法,这一数额相当于该院年度预算的1%。
“可悲的是,我们州居然允许大学中的农业院系在如此大的程度上依赖于跨国化工公司的资助,”威尔女士告诉记者,并暗示这些大学教授基本上已经成为“转基因生物技术的传声筒”。然而,她却对同样隶属于该大学的一名支持该法案的有机农业实践专家,赫克托•巴伦苏埃拉的意见十分倚赖。
在整个2013年中,人们就威尔女士的法案讨论得如火如荼;活动家们也不甘示弱,他们为一份声言转基因作物会危及公众健康的请愿书收集了35.4万个签名。在菲律宾,抗议者以安全性为由,摧毁了一片以解决全世界穷困人群中的维生素A缺乏症问题为宗旨的转基因水稻试验田。一本新出版的儿童读物干脆将女主人公塑造成了反对基因修饰的十字军斗士:“这些水果和蔬菜都不自然,”她断言。
在约20个州中都有人提出法案,要求给所有含转基因作物成分的食品加贴“转基因”标签(现有的加工食品中约有四分之三含有此类成分,主要为玉米糖浆、玉米油、大豆粉和糖等)。这项法规得到了正在蓬勃发展之中的有机食品产业的支持,他们认为该标签将赋予他们竞争优势。希望改变工业化食品体系的活动家们也将其作为战斗口号。
迫于压力,美国全食超市公司承诺在2018年前将替换掉一部分含转基因成分的食品,并为剩余产品加贴标签;在乔氏商店中,也有这样的标识,声称:“这里不销售转基因食品。”美国通用磨坊食品公司则于上周宣布,它将停止在其麦圈食品中使用转基因成分。
大鼠肿瘤和不育仓鼠 在反对转基因的诸多证据中,关于患肿瘤的大鼠的描述被广为流传。7月在夏威夷岛上的听证会上,数张诡异的动物照片被作为证词提交上去。据称,这些动物均是采用孟山都的转基因玉米(其中转入了可耐受除草剂的细菌基因)饲喂而来。据完成该研究的法国科学家称,与对照组相比,肿瘤在这些动物身上更为常见,它们的寿命也有所缩短。
伊拉甘被惊得脸色煞白:“难不成我们都会得癌症?”
然而伊拉甘的法务助理提醒他,那项关于大鼠的研究在2012年秋季发表后,科学界普遍对其不屑一顾。“人们后来发现,事实上该研究使用的那种大鼠无论怎样都会发生肿瘤,”他告诉他的工作人员。“而且研究样本量太小,不足以得出定论。”
许多由威尔女士散发各种支持资料都“科学”论证了转基因的危害,但在几乎所有的案例中,伊拉甘及其工作人员都会发现有证据显示其无法自圆其说。
一本不起眼的俄罗斯杂志上发表的一项报告称,在连续三代食用转基因大豆后,仓鼠丧失了生育能力。然而这与其他许多研究相矛盾,且主流科学界认为该研究存在弄虚作假行为。
威尔夫人等人引述的资料称小儿过敏率的上升与食用转基因生物相关,但在发现这些资料中存在因果关系混淆之类常见错误后,伊拉甘认为这种关联并不可信。(图表显示有机食品的销售与自闭症诊断量呈同步上升。该图说明了仅仅基于相关性就得出结论的弱点所在。)
蝴蝶确实正在消失,伊拉甘曾以为是转基因植物产生的毒素伤害了它们,但实情并非如此。真正的原因是:人们在种植转基因作物(以及某些非转基因作物)时使用了除草剂,使得乳草属植物从中西部的大多数农场中绝迹,而蝴蝶的孵化正依赖于这些植物。
伊拉甘也曾屡次听说人们尚未就转基因生物的安全性进行过任何独立的研究。但是,根据“生物强化”这个从未接受过该行业任何资助的组织的资料,此类研究已经达到100多项,包括2010年由欧盟赞助的全面审查。该审查发现,“并无任何科学证据可证明与转基因相关的环境或食品/饲料安全风险高于传统植物和生物。”该结果与世界卫生组织、美国国家科学院、英国皇家药学会以及美国科学促进会发布的类似声明遥相呼应。
不过,选民们一直通过电子邮件和脸谱网站散播耸人听闻的图片:身上插着注射器的西红柿啦,钉在一起的梨和苹果啦,还警告父母们:如果给儿童吃转基因食品就是在毒害他们……想要不被这些东西吓倒可不容易。此外,基因污染的问题仍然像幽灵一样纠缠着伊拉甘。以前他家常常吃番木瓜,但自从伊拉甘的母亲对彩虹木瓜品种产生了新的顾虑,这种水果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餐桌之上。
因影片《基因轮盘赌》(根据同名作品制作,并曾在夏威夷群岛之一的“反孟山都游行”中放映)声名鹊起的史密斯先生虽然人在亚利桑那州,通过Skype出席了听证会。
他对该议会敢于涉足在他眼里联邦监管机构未尽其责的领域表示赞扬,并提出,彩虹木瓜中带有从病毒基因产生的蛋白质,因此它有害人体健康,并补充道,人们尚未对该水果进行过任何人体或动物喂食研究。
当天下午,彩虹木瓜研发工作的领导人冈萨弗斯博士获得了发言时间,以回应史密斯的指控。他解释说,转基因彩虹木瓜中含有的那种被史密斯先生称为具有潜在危险性的蛋白质在任何受到环斑病毒感染的番木瓜中都能找到。况且,植物病毒并不会感染人类。“20世纪90年代,人人都食用了感染病毒的番木瓜,”冈萨弗斯博士说。“现在你还想要进行喂养研究么?”
跨国公司
伊拉甘对该岛的民情进行了调查,也在网上反复搜索过,他认同选民们确有充足的理由去怀疑像孟山都之类的公司可能会将销售利润置于公共安全之上。他同样希望能够以更具可持续性的方式种植更加健康的食品作物。
但在他看来,即使对此类作物施以全国性禁令,也基本无益于解决早在其发明之前就已存在于工业化食品体系中的那些问题,或削弱BigAg(大规模产业化农业,有时特指孟山都等农业公司组成的国际性联盟——译注)公司的市场支配力,因为这些公司在非转基因种子的销售中也占据了主导地位,并对这两种作物都使用杀虫剂。伊拉甘先生的结论是,人们对转基因作物的排斥,归根结底是建立在认为它们不够安全这一前提之上的。
不过,威尔女士所引述的资料中列举了转基因生物导致的众多更可怕的后果,其中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案例为印度农民的自杀事件。据称,惨案发生的原因是农民们无力偿还因购买具有专利的转基因棉花种子而造成的高额债务。
她说,生物技术公司十分善玩这么一套把戏,“用几乎相当于白送的价格将人诓入毂中,然后再抬高价格。”
在于檀香山举行,且有威尔女士出席的一场演讲中,活动家纨妲娜•希瓦说,孟山都的棉花中带有通过遗传工程从细菌中转入的基因,用以防止特定昆虫的蚕食。自从该公司在2002年开始在印度销售这种棉花,已经“迫使27万名农民自杀”。
但在世界领先的学术期刊《自然》(Nature)上,伊拉甘先生找到了一篇文章,其副标题赫然为《转基因棉花造成农民自杀:一个谎言》。
据《自然》杂志上的文章称,2011年的同行评议研究发现,在引进了新种子后,农民的自杀数量并未多于以往。此外,2012年的一项研究还发现,由于降低了虫害造成的损失,农民们的利润有增无减。
“的确是有农民因债务问题而自杀,但这并非转基因生物的过错,”伊拉甘先生说,他在9月中旬得出了这个结论。
之前有农民的证词称,如果他们田里不小心出现了受专利保护的种子,他们将被孟山都和其他专利持有者起诉,这令伊拉甘大为惊诧。但他发现,并无证据表明孟山都曾发起过类似的诉讼。
谨慎的科学家
然而夏威夷大学的生物学家敦促说,科学家们普遍认为,现有的转基因作物并不比其他作物风险更大,且它们已经提供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收益。
在关于干细胞研究、气候变化和演化论教学等方面的政治斗争中,科学家们向来以自由党为依托。但这次他们惊惶地发现,传统盟友们正与自己背道而驰。有人将人们对转基因生物的敌意与对气候变化科学的排斥相提并论,并指出其差别只在于持反对意见的是自由党还是保守党。
“这些左派一直都站在我这边,我们对几乎所有议题的观点都一致,”夏威夷大学希罗分校的植物病理学家、多次为反对该法案作证的迈克尔•吉田说:“这真令人伤心。”
但是,该禁令的支持者警告称,科学家们在评估新技术的健康和环境风险时,未必能确保万无一失。“还记得滴滴涕(DDT)么?”一名支持者质问道。
反转基因食品的风潮激怒了许多科学家,他们驳斥道,转基因的反对者们曲解了相关风险,对于未能使用该技术来促进食品作物种植可能造成的风险却一笔带过。有人指出,如果美国精英阶层拒绝购买此类商品,所涉金额虽不过寥寥,却足以影响到投资转基因作物研究和部署的大格局。在这场豪赌中,发展中国家首当其冲,饥饿问题使赌注进一步攀升。只可惜这样的辩论往往招致活动家们对该产业更加反感。
两位诺贝尔奖得主及其他科学家在去年秋天为《科学》杂志撰写了题为《捍卫转基因生物》的评论文章。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植物病理学教授帕梅拉•罗纳德在一篇关于非营利性组织“生物强化”的博客中这样写道:“许多激进的倡导组织不约而同地选择罔顾、拒绝或刻意忽视这一事实:数十年的科学研究早已证实了转基因作物的安全性及其广泛效益。”
8月,当伊拉甘去国家农业研究中心寻找是否有人能回答有关基因污染的问题时,一位分子生物学家向他伸出了援手。
“可以说,这是一个带有既定感情色彩的术语,”伊拉甘议员还记得科学家乔恩•铃木这样说。“它讲的实际上是异花授粉,一种在物种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现象。”铃木博士给他上了一堂关于植物繁殖的课程,伊拉甘回忆说,在课上,他向他解释,由于风、昆虫和动物都在传播花粉和种子,异花授粉其实永远无法完全避免。
但是,只要错开种植时间,保证作物之间的合理距离,通常就可以避免大规模的杂交。此外,不同的植物也有其各自的授粉方式:例如,彩虹木瓜主要采用自花授粉。在其种植区距离其他品种达12英尺(约3.7米)左右时,异花授粉的几率可以降到极低。
“但是,万一番木瓜通过异花授粉污染菠萝怎么办?”伊拉甘先生追问。这一点他一直无法向自己解释。番木瓜中的病毒基因会不会也出现在巴尔女士的夏威夷果和有机咖啡种植园的咖啡豆上?
铃木博士停顿了一下。“对于不同的植物物种——嗯,打个比方说吧,你总不能指望猫和狗杂交产生后代,”他说。
“哦!”伊拉甘先生茅塞顿开地惊呼道。“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中,伊拉甘时不时就他遇到的新问题致电铃木博士。例如,他询问:在转基因作物附近生长的杂草会不会因为意外获得了“流氓基因”而变成“超级杂草”?
伊拉甘回忆,在这位科学家的帮助下,他认识到“超级杂草”是对广泛使用的除草剂演化出耐受性的杂草——倘若农民们没有对具有耐受性的转基因作物使用这么多的除草剂,“超级杂草”也不至于出现得这么快。
伊拉甘发现,生物技术公司已经开始销售可以耐受其他较为温和的除草剂的种子。但是,在一场听证会上,一名妇女提出的另一个问题再次使转基因化身为可怖的魔鬼:“转基因生物有可能与目前无法控制的杂草异花授粉。”
当人们问及基因在其非起源物种间转移的危险性时,铃木博士解释说,几千年来,人们一直依靠培育同种作物以期产生所需性状。但随着基因工程的出现,从生命之树的其他枝干上“借鉴”新的功能成为了可能。伊拉甘先生后来了解到一个示例:一种新型水稻正在菲律宾接受测试。在得到细菌和玉米基因的修饰后,该水稻品种可提供维生素A,而维生素A缺乏症一直是全世界穷人中的一大灾难。
夏威夷大学的许多科学家都已经通过书面和口头证词,以及致函当地报纸的方式明确地表示反对该法案。
他们指出,如果该禁令获得通过,当地农民将再也无法从该大学及其他地方正在进行的项目(包括耐旱作物和高产菠萝等)中获益。基因工程是一种精密的技术,“它本身是无害的,”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热带农业与人力资源学院的院长玛丽亚•加洛在一篇社论中写道。
不过铃木声称,这并不意味着转基因食品永远不会造成危害。但此类作物的风险可以通过可靠的方式加以检测,且迄今为止的检测均证明了它们的安全性。“作为科学家,我们从来不会为某种东西打百分之百的包票,”铃木博士说。“我们只是基于已积累的知识或证据对结论加以权衡——虽然这往往让某些人很不满意。”
媒体的选择
面对投票,伊拉甘对自己立下誓言:在议题上明确地表明立场,绝不投kanalua(夏威夷语,意为“有所保留”)票。
但在与转基因法案相关的工作中,他常常对整合所需信息并作出最终的决定感到绝望。似乎每次他好不容易回答了一个问题,马上就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大众舆论乔装打扮成科学的模样,而科学本身又难以捉摸。身为专家的人讲话缺乏公信力,有公信力的发言人又被反转基因人士们斥为生物技术公司的门下走狗。
大学生、具有环保意识的顾客或者像奥普拉•温弗里、奥兹博士及比尔•马厄这些脱口秀红人都警告人们不要食用以转基因原料制成的食品。受其影响,前些日子马厄先生的观众对一名评论员大发嘘声,只因为他为遗传修饰辩护,称其只是传统育种的一种延伸。雷切尔•玛多,美国电视主持人、时事评论员和作家——译注)宣称,要求加贴转基因标签的创制权投票在加州和华盛顿州受挫是“自由主义政治的巨大损失”。
在美国有机消费者协会近期的一份公告上,有一张以《滚开,科学怪鱼》为图说的图片,描述了第一种提交监管部门批准的转基因动物(一种生长速度很快的鲑鱼)从河里跳出来攻击大熊的场面。《纽约时报》于2013年进行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四分之三的受访美国人表示他们对食品中的转基因问题十分关注,其中大部分人都很担心此类产品的健康风险。
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是伊拉甘认可的可信新闻来源。在其网站上题为《攻击转基因种子的五大谣言得以破灭》的博客中,“转基因生物种子不育”名列谣言榜之首,伊拉甘自己也曾对其深信不疑。
“有太多时间都花在辨认何为真何为假之上,”他抱怨道。
公众的两面担忧
5月,就在威尔女士向公众介绍了禁止转基因生物的提案之后不久,种植番木瓜的果农们出现在伊拉甘先生的办公室外,不安地踱来踱去。
在这个人口约达18.5万人的岛上,只有约200名农民,其中大多数都生活在伊拉甘先生的辖区。这些农民希望伊拉甘先生能认识到,转基因番木瓜,这种在美国唯一获得商业化种植的转基因水果,在此地3000万磅的水果年收获量中占到了四分之三。“他们把我们当成罪犯,”果农协会的负责人罗斯•苏木说。
转基因番木瓜(又称“彩虹木瓜”)在威尔女士的法案提出前就已经种植了,因此并不受这条新法规的约束,只要果农们在县里登记并支付100美元的年费即可。但还是有议会成员倾向于夷平岛上的每一棵转基因番木瓜树。
“你们得到了豁免权,”伊拉甘宽慰苏木。苏木回答道,即便如此,该法案还是丑化了所有的转基因食品,这会影响彩虹木瓜的销路。
果农们告诉伊拉甘,自从90年代中期番木瓜环斑病毒爆发后,只有被赋予了病毒自身基因的彩虹木瓜获得了有效免疫力,从而将整个番木瓜种植行业从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
7月3日,位于可纳的县议会议事厅中人头攒动,在关于转基因的听证会上。一些大岛农民,如理查德•哈(RichardHa)等出庭作证反对这项禁令,因为他们希望能通过遗传修饰来解决一直祸害其香蕉和西红柿产业的病害。牧场主们也表示反对;其他地区普遍使用转基因玉米和大豆作为牛饲料,他们希望也能保留这项权利。
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支持。其中有一部分人是夏威夷岛无G.M.O.组织(G.M.O.FreeHawaiiIsland,一个食品行业活动家和企业家组成的组织)的成员,他们主张,转基因生物对人体健康、岛上的生态系统和生态意识事业均有害无益。其他一些人则已经在反转运动中久经沙场,此地针对转基因的一项局部禁令就是他们的战果之一。
他们提醒议会,威尔女士的法案不乏先例:2008年,种植有机可纳咖啡的农民就成功地游说当局颁布禁令,禁止种植各类转基因咖啡,因为他们称转基因咖啡作物的存在会损害他们的声誉,并影响他们为产品博取高价。
7月的听证会为每名发言者分配了三分钟的时间,有人讲述了个人经历,说是小儿过敏等很多疾病在坚持吃“不含转基因”的食物后获得了痊愈。一名妇女表示自己是在“为地球母亲和众生万物代言”。诺米•卡尔莫纳鼓励议会成员们访问她所在组织的网页“美女对决生物技术”。在这些网页上,他们在孟山都竞选献金分析中混入了比基尼女郎的图片。
最慷慨激昂的发言者大多来自伊拉甘辖区内的普纳(Puna)地区,该地区一直以其反体制精神闻名。“这些化工企业以为他们会赢,”一位妇女说。“见鬼去吧!他们永远休想在这里得逞。”
更令伊拉甘深感震撼的是德里克•布鲁尔发出的警告。“我们对遗传学还没有透彻的理解,”布鲁尔曾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服役,退伍后来到夏威夷参与建设了一家生态旅馆,“一旦做出这种改变,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了。”
伊拉甘在9月的听证会上,对这一法案投了反对票。对于这一决定,群众的反应来得迅速且态度鲜明。
选民们在脸谱网站上嘲笑他,讽刺的信件纷至沓来。“你被亲转基因利益的谬论影响了,”一封信中写道。“我们普纳地区的许多居民都将认真考虑为下届议会任期选择更激进的候选人。”
“格雷戈尔,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啊?”伊拉甘的竞选经理,他们家族的老友,70岁的卡伦•哈斯金问他。“我之前试图传达给人们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会听从他们的意见。”伊拉甘从健康和环境方面向哈斯金女士讲述了他学习基因工程的收获。但是,正如他在关于转基因生物的谈话中经常发现的那样,话题迅速转了开去。“我们可不希望自己所有的种子都被企业所垄断,”她说。
与哈斯金女士一样,伊拉甘也反对大企业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专利保护权禁止农民再次种植或销售他们的种子,从而控制整个市场。但是他告诉她,禁止基因工程作物并不会对专利法造成任何动摇。
“我一直在努力表达这一呼声,”他说,“但对我来说这恐怕只剩下些象征性的意义。就像你试图去做些看起来有益的事情,却未必能如愿以偿。”
哈斯金女士握住他的手。“请你务必投票支持这项法案,”她恳求道。“关于所有那些喷洒在我们的食物上的农药,又怎么说?”
伊拉甘注意到,谈话再次转移了方向。
10月15日的议会会议上,赞成该法案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反对者,其比例达到五比一。在夏威夷大学希罗分校攻读生物学专业的卢卡斯•卡姆比可试图利用自己的亲身经验来驳斥其他人在那夜讲述的传闻轶事。“我的母亲只吃有机食品,还坚持做瑜伽,可她还是死于脑动脉瘤,”卡姆比可先生说。“依照在场诸君的逻辑,是有机食品和瑜伽害死了她。”
会场里一片沉默。
即便如此,议会的收件箱里每天仍然都塞满了对该法案表示支持的电子邮件,以至出于保护环境的考虑,议会职员不得不暂停为各位议会成员打印这些邮件。但伊拉甘只是将其作为参考,好了解群众中最普遍的观点。
“请务必做正确的事,”一位芝加哥妇女写道,“天堂再美,一旦受到污染,也不会有人愿意来一场中毒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