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朱健康:为什么要重视藜麦?对粮食安全有重大意义

在我国粮食生产实现创纪录的“十六年连丰”基础上,近来,中央重提重视粮食安全。

8月23日,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逆境生物学研究中心主任、美国科学院院士朱健康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表示,中国能够实现口粮自给,但粮食安全不光是口粮,还要考虑饲料用粮。

他认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既要重视各种粮食作物的作用,又要重视科学技术的作用。从各种粮食作物种类来讲,藜麦尽管目前只是一个小众作物,但具备成为新主粮的潜质;从技术来讲,包括基因编辑在内的生物技术,在加快作物育种上有其独特优势,需要国家在政策上予以支持。

为什么要重视藜麦?

自从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将2013年设为“国际藜麦年”之后,世界各国开始竞相发展藜麦产业,藜麦也从印第安人主粮变为一种战略资源。也正是在这时,藜麦才受到国际主流科学家重视,有关藜麦的基本生物学研究才真正开始。

受这种科学氛围影响,2013年,朱健康也开始组建项目团队,研究藜麦。

从食用角度来看,藜麦籽粒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高于其它谷物,富含多种氨基酸,符合人体营养需求,且不含麸质,对麸质敏感人群是一个好消息;从种植角度来看,藜麦具备优良的耐逆性(耐盐碱、耐干旱、耐低温、耐贫瘠),能够在边际土地上种植。他说,“藜麦灌溉用水比谷物少一半,甚至三分之二,能够节约淡水资源。而且利用的都是边际土地,基本上不跟现在主粮争夺土地,相当于变相增加了可利用的耕地面积。”

朱健康称,粮食安全并不只意味着国人的口粮安全,还要考虑动物的口粮安全。因为国民生活水平提高,蛋白质消费习惯转变,对肉蛋奶需求增加,而在畜牧养殖中所需要的饲料,其中饼粕类饲料、粮食类饲料的添加占比达到70%~80%。饲料原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国外市场。藜麦含有高蛋白、营养均衡的属性,在蛋白质含量和质量上堪与肉蛋奶匹敌,如果国民能够从藜麦作物中摄入更多蛋白质,就会相应减少肉蛋奶需求,从而减缓对国外大豆、豆粕的进口,而且经由养殖业转化蛋白质的路径,效率显然很低。从提供蛋白质的角度来看,藜麦虽然目前只是一个特别小众的农作物,国内种植面积不超过20万亩,但从其发展的势头来看,还是非常有潜力的。

他说,“相信在未来,藜麦会成为新晋主粮品种,但目前来看,尚有很大的距离。而且,对小麦、大米这两种口粮,多年来,国民已经形成了相应的饮食习惯,有一定的依赖性。藜麦并不会完全取代某种主粮,只能部分替代。”

加速藜麦“5G”育种

既然要在未来成为新晋主粮,就需要有好的品种。

目前,国内的藜麦品种多为半野生种,产量较低,亩产200~300斤。“现在多数情况还是,只要有收成就不错了。”朱健康称,当前科研团队的工作重点就是选育出更适合国内种植的品种。在此基础上,运用现代育种手段,大幅度提高产量,在3~5年之内,亩产达到1000斤,这样成为新主粮就更有底气。

这些年来,由朱健康领衔的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逆境生物学研究中心藜麦项目,已经取得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科研成果。比如,项目团队收集了3000余份藜麦原始种质资源,是目前除原产国外,世界最大的藜麦遗传资源;再比如,成功实现四个“首次”——首次在平原地区规模种植、首次在黄三角东营海滨盐碱地种植且全生育期可盐水灌溉、首次在新疆喀什干旱戈壁滩种植、首次在国内一年两季种植。

这四个“首次”,从国内的粮食安全角度来看,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比如,在盐碱地种植,为我国16亿亩盐碱地这种重要的土地后备资源的利用,提供了极为难得的优势作物品种;在戈壁滩种植,每亩可节省一半以上的淡水用量,有利于我国发展节水农业;一年两熟,亩产近千斤,能够有效地提高土地利用率。

基于全营养特性和天然的多种抗逆性,藜麦具备成为高蛋白全营养新主粮和优质牧草的潜力。在黄河三角洲等地方,有着大面积可作为后备耕地的盐碱地资源,但盐碱地低质土地资源和水资源供给矛盾的双重约束,严重影响种植业的发展。自2019年3月份开始,藜麦项目团队在黄三角农高区的支持下,引种试种藜麦,已确认藜麦能在盐碱地生长且全生育期可盐水灌溉,并筛选出多份适合盐碱地种植的藜麦品系、可粮饲兼用的藜麦品系及具有大生物量的饲草藜麦品系。

朱健康表示,项目团队希望在黄河三角洲地区,以藜麦口粮和饲草藜麦为两个重要出口,创建类似于华为5G的藜麦种业平台,加速藜麦的“5G”育种,通过基因组研究(Genome)、种质资源鉴定(Germplasm)、基因功能鉴定(Gene function)、基因组育种 (Genomic breeding)和基因编辑 (Gene editing),显著加速藜麦的高产、高品质、高抗逆、低消耗育种与产业化示范,构建藜麦高产、高效、高质、高值农业模式。实现藜麦单季亩产千斤的战略目标,打造高蛋白藜麦新主粮的生产基地。

对于藜麦的“5G”育种,他认为,虽然转基因技术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方面将会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但因为无法产业化应用,这些年来技术研发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活跃。但是即便是在日本、俄罗斯这些反对转基因技术的国家,也在积极拥抱基因编辑技术在农作物上的应用,中国需积极出台相应政策引导植物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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