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另一种生长方式:创客上山资本下乡
11月30日讯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云雾缭绕中,不时一声鸟啼打破静谧。沿着碎石小径拾级而上,推开栅栏,一座精致的小楼浮现眼前。谁能想到,两年前破败不堪的农家小院,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炙手可热的网红民宿,最便宜的房间680元一晚,预定排到了一个月以后。
近期,记者走访重庆多个乡村发现,民宿、田园综合体等旅游新业态正在蓬勃兴起,创客、资本等各方力量正给农村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地位日益明确,乡村旅游正在发生着可喜的变化。
创客上山:“小而美”的民宿大有可为
周五下午,汽车喇叭声打破了深山的寂静。重庆北碚区澄江镇缙云村,坐落在缙云后山腰、面朝深谷的 “缙云小住”,陆续迎来一个月前订好房间的客人。
小楼的三面外墙刷成白色,一面墙仍保留泥土原色,玻璃廊檐和门窗明亮通透,院里的老树伸展着枝桠,房前屋后的磐石爬着青苔,一群母鸡在院前山坡上的果树下闲庭信步。
推开门,又是另一番景象,房间内部硬件严格参照星级酒店标准,高大的吧台、洁白的床上用品,还有大厅里满满当当的书架、燃烧着的壁炉以及原木制成的桌椅等,皆透露出设计者的构思和情调。
缙云后山离主城车程在1小时以内,夏天有不少人来避暑,村子里约有四五十家农家乐。与传统农家乐相比,“缙云小住”除了硬件领先,让村民们惊讶的还有定价——每晚最低680元,最高1180元,旺季还要上浮100-200元。
一开始村民嗤之以鼻,“六七百块在城里住个五星级酒店都够了,谁来这儿?”但今年夏天这家民宿的生意简直火爆得不像话,“每天都有人来,经常说是没房了,又找到我们这。”附近一家农家乐的老板语气中庆幸大于失落。即使进入淡季的11月,缙云小住的14间客房周末仍全部客满,平日的入住率也超过50%。
“这印证了我们的判断,重庆高端民宿市场需求很大。”这家民宿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胡小兵告诉记者,缙云小住共有16个联合创始人,分别来自地产、景观、室内设计等各个行业,众筹460万元共同组建了小住科技有限公司,对农村土房进行改造升级并推向市场。
村民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山里人气更旺了。有“嗅觉灵敏”的村民,开始借鉴缙云小住的风格和模式。缙云小住隔壁的汇云阁就是一例,老板李明亮原本在外务工,今年初毫不犹豫地回家把自家老房也进行了改造,价格也向缙云小住看齐,生意颇为兴隆。此外,村民们园子里的菜、养的土鸡,也可以拿到小住来卖,价格比自己去赶集要翻个倍。
缙云小住的一期投资,有望三年回本,胡小兵告诉记者,今年营收预计能达到320万元左右,但这些收入将全部投入扩建,为了服务文创青年,缙云小住计划修建一间文创咖啡馆,此外,还将打造音乐房子和竹海餐厅。
放眼全国,重庆的民宿产业其实处于后发状态。在最近两年,民宿产业已经历过一轮风口,江浙千岛湖、莫干山等地民宿发展得如火如荼,最贵民宿被炒到2万元一晚,如家、绿城、绿地等企业也在全国开展实质性的投资布局。
在重庆,像缙云小住一样的民宿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如武隆仙女山的花屿归原、巴南的又见炊烟、江津的稻田酒店等,正刷新重庆人对于乡村旅游的体验。
“都在说供给侧改革,民宿产业就是乡村旅游的供给侧改革,对我们来说,既能实现情怀,又是干事创业的机遇,还能带动乡村发展。”胡小兵说。
资本下乡:大而全的田园综合体受热捧
清晨七点半,巴南区跳石镇大沟村一社的何文凯踏着朝霞出门,来到位于圣灯山上的熊猫宝贝亲子庄园准点上班。
平日负责修剪庄园花草植被的他,这天还要帮忙照看来庄园游玩的小朋友们,为此,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
而在一年前,何文凯还在摆弄着自家十多亩苗圃里的花草灌木,他做了十多年花草生意,每天天没亮早起浇水施肥,和各路买家打交道,生意好的时候挖苗木要挖到半夜。“虽然一年能挣个几万块,但是太累了,我都五十多了,体力有点吃不消,现在的活计一个月3000块左右,轻松多了。”
地处圣灯山的大沟村一社,以往交通不便,社里的年轻人纷纷外出读书打工,剩下的120多口人几乎都是5、60岁的老年人。其中大多数人靠着种地度日,自产自销。除去平时日常的生活开销外,剩余的农副产品拿到镇上的集市上出售,一年也就卖1000多元。
去年年底,大沟村被熊猫宝贝亲子产业集团看中,投资两千多万做起了“熊猫宝贝亲子庄园”,聚焦亲子陪伴、边学边玩的新型亲子农庄。
熊猫宝贝亲子产业集团总经理徐思光坦言,因为看好田园综合体产业的前景和发展,“一早便确立了亲子教育陪伴的核心,大沟村距离主城较近,车程在4、50分钟左右,有山有水,有丛林有洼地,植被茂密,非常适合建设田园综合体。”
据他们调查,每周末,重庆至少有近70万户家庭有短期出行的计划,普通的山水、古镇景点已经无法满足,以互动体验的田园综合体逐渐成为热门选择。
在占地200亩的亲子庄园一期内,既有锻炼孩子体力的“穿越丛林”“模拟逃生”等项目,也有包括“科学馆”“聪慧园”在内的“森林学校”,让孩子们亲手体验印刷术、造纸术等国学经典,家长和孩子还能在农耕体验区一同采摘蔬果、摸鱼喂鸡。
“我们是今年十月一日开园的,一开始,心里也有点没底,但现在越做越有信心。到目前,已接待游客2万人次,预计到年底,三个月营收能达到200万左右,明后年有望收回成本。”徐思光告诉记者。
亲子庄园的修建,首先获利的便是大沟村的村民。以往闲置的田地,按人头每年1500元租给庄园。庄园还提供众多的工作职位,合同工每个月工资3000元左右,打零工80、100一天。 “像我们餐厅的服务员、游戏协管员、清洁工,几乎都是经过培训后上岗的本地村民,劳动强度不大,目前已有30多位村民在园内工作。” 徐思光说道。
许多外出打工的村民也回来了。小包工头潘小静去年回到社里,以自己承包的鱼塘作为资产入股,年底分红,成为了庄园的合作伙伴。
“以前交通不方便,泥泞小路连车都开不拢,现在路建好了,据说自来水管、天然气管也要铺进来,大家当然愿意回来了。”在潘小静的带动下,一大帮乡亲也打算回来。
接下来,熊猫宝贝亲子庄园准备投资发展特色住宿,如帐篷酒店、集装箱酒店、树屋等,庄园内的老房子也尽量保留翻新,再与村民以合作的模式改造为特色民宿,预计将打造300多个房间。
像熊猫宝贝一样的田园综合体,近年来在重庆发展势头很快,如南川生态大观园、铜梁奇彩梦园、涪陵大木花谷、石柱八龙莼乡休闲农业示范园等,都成为了乡村旅游的精品,带动一方人气。
政策东风:土地和资金获双重保障
无论是小而美的民宿,还是大而全的田园综合体,在乡村振兴战略下,都迎来了天时地利人和。
根据重庆市农委数据,2016年,重庆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接待游客就达到了1.52亿人次,营业收入349亿元。未来,这一数据还将刷新,重庆市农业农村“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力争全市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人次突破2亿人次、综合旅游收入突破500亿元。
国家及有关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为乡村旅游提档升级指引方向。在今年7月18日出台的《促进乡村旅游发展提质升级行动方案(2017)》中,明确提出要“推动形成体系完善、布局合理、 品质优良、百花齐放的乡村旅游发展格局,争取 2017 年全国乡村旅游实际完成投资达到约 5500 亿元,年接待人数超过 25 亿人次,乡村旅游消费规模增至1.4万亿元,带动约900万户农民受益。”
针对乡村旅游投资和从业者最关注的土地供给问题,“行动方案”落实了乡村开发的用地政策。以长期租赁、先租后让、租让结合方式提供乡村旅游项目建设用地,鼓励农村集体用地以土地使用权入股、联营的方式与其他投资主体共同开发乡村旅游住宿、餐饮等服务设施。
土地政策有了保障,资金如何解决?在这方面,重庆金融业也在探索,截至目前,重庆农商行为支持城口县乡村旅游业发展,发放贷款就达到1300多笔、金额超过1亿元,这其中包括4户贫困户申请的巴渝民宿扶贫贷款,以及38笔总金额超过1600万元的大巴山森林人家贷款。
过去,人才匮乏是制约乡村旅游发展的主要问题,如今“行动方案”明确提出“重点培养1000名乡村旅游带头人”,鼓励人才回乡创业。人才返乡将新的发展理念、思路带回乡村。
探索磨合:个体与群体如何共赢
对缙云小住和熊猫宝贝们来说,如何在500亿大蛋糕中抢占属于自己的市场份额,实现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的双赢,仍面临许多难题:轻资产与重资产的抉择、情怀与商业的跨界、个体与群体的共赢……
以民宿为代表的乡村创客精英化模式准入门槛较高、不容易复制,且较难获得资本青睐。不过,成功民宿的发展轨迹,除了给乡村带来了知识和技术,更带来了理念和经验。
据重庆农家乐协会统计,目前全市农家乐总数已超过30000家。在这些农家乐中,多数还是“钓鱼吃饭打牌三件套”的旧模式,都有升级需求。在这样的背景下,对于缙云小住来说,走管理输出的轻资产之路,是一个更为明智的选择。胡小兵表示,“只要有意愿,村里甚至外地的农家乐都可以通过升级改造,达到一定标准后均可纳入我们的管理体系,享受统一的预订、营销等互联网服务。”
田园综合体土地需求量大,动辄牵涉到整个村子,如何处理农户和企业的关系是一大考验。熊猫宝贝亲子庄园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合作模式,利用其与农民天然的利益联结机制,使农民不仅参与田园综合体的建设过程,还能享受现代农业产业效益、资产收益的增长等。
“乡村旅游升级,说白了就是让游客既能获得返璞归真的乡村体验,又能享受到现代化、个性化的管理服务。”虽然细分领域不同,但胡小兵和徐思光的观点颇为一致,在他们看来,乡村旅游必将从低端走向高端、从廉价走向品质,在这片孕育着生机的山水间,还将萌生出更多新业态,涌现出更多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