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对转基因食品的态度发生明显逆转

美国智库“皮尤研究中心”2015年1月公布的民意调查显示,57%的美国普通民众认为转基因食品不安全,只有37%认为安全。而2001年美国食品政策研究院的调查结果是58%支持转基因食品,37%不支持。

相隔14年,两组数字说明:美国人对转基因食品的态度发生了明显逆转,普通民众对转基因食品印象越来越差。

近年来,中国国内围绕转基因作物出现了广泛争论。作为世界上转基因农作物种植面积最大、商业应用最广、技术最先进的国家,美国老百姓(603883,股吧)到底是怎么看待转基因作物和食品的?美国人就完全接受转基因技术吗?作为已经商业化使用了二十多年的技术,到底是什么让转基因技术有了如此多的不同面目?

近期,库叔在美国进行了一番寻访,发现此事虽然复杂,但并非不能理出头绪,特在此与库友分享。

1、转基因技术:商业巨头说了算

1994年,美国开始商业化种植转基因作物。20年来,其种植面积已占所有农作物种植总面积的一半左右。

其中,玉米、大豆、棉花的转基因品种种植面积达到90%左右,此外还有油菜、甜菜、苜蓿、番木瓜、西葫芦等。除番木瓜和西葫芦这两种种植面积和经济效益相对较小的作物外,其它作物具有一致的显著特点——均可大面积种植,形成较大的商业利润。

笔者在对美国较大规模商业化种植的转基因农作物进行梳理和分析之后发现,目前应用最多的是抗草甘膦除草剂和含有Bt抗虫蛋白的转基因作物。

在2014年美国农业部发布的《美国转基因农作物》报告中,抗草甘膦和含Bt蛋白的转基因作物占了13类中的8类。

其他5类分别是:番木瓜、西葫芦(通过转基因方式抗病毒),玉米(通过转基因育种达到抗旱目的),大豆(通过转基因方式提高油酸含量,有利于生产豆油),还有已从市场消失的美国最早商业化种植的转基因作物“保留味道”番茄。

目前,美国农业就业人口大约320万,只占全部就业人口的2%左右,但是其可耕地面积居世界各国之首,约175万平方公里,超过中国的143万平方公里,已耕地面积近55亿亩,超过中国的20亿亩。大规模高度机械化生产,需要抗除草剂和含Bt蛋白的转基因作物,以解决除草和病虫害损失严重问题。

一些公司抓住转基因育种这一新技术给农业生产带来的突破,形成新的利润增长点。

而美国政府部门和大学等公共机构受制于资金不足,在转基因农业的研究上落后于私营企业。高校和研究机构为获得研究资金有时不得不接受企业提供的资金、受其委托进行指定的研究项目,最终使企业受益。

在美国用生物技术创造出的新农作物品种中,只有大约1/4是大学等公共资金支持机构研究出来的,其他都被私人公司注册了专利,而且主要集中在5大公司——

孟山都、杜邦先锋、先正达、拜尔、巴斯夫手中。

截至2013年9月,美国农业部批准的1万多个转基因农产品(000061,股吧)生产许可中,有6782个被孟山都公司拥有,1085个被杜邦先锋拥有,565个被先正达拥有,400个被陶氏农业科技拥有,拜尔等其它几家公司分别拥有200—300个,美国农业部的研究机构只拥有370个。

这些公司研发培育的转基因大豆、玉米、棉花、油菜、甜菜、苜蓿等占了种植面积和产量的大多数,进而形成大公司主导转基因农作物品种和间接主导种子市场和农产品市场的局面。因此,事实上美国的转基因技术并没有在农业种植领域得到充分应用,现有大部分应用局限于抗除草剂和抗虫的农作物。

笔者拜访转基因农业领域研究比较领先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发现该校研究人员还研究出了抗旱生菜、抗涝水稻、抗病菌的草莓、抗病毒的黄瓜等等许多转基因农作物品种,但是由于它们不像玉米、大豆、棉花那样商业利润高,没有私营企业愿意投资申请审批和进行商业化种植。

2、“危害健康”:百姓“宁可信其有”

笔者对美国反转基因人士和普通消费者进行采访中发现,对转基因农业的反对意见主要集中在对转基因食品和其它农产品引起健康问题、对转基因农业破坏生态环境的担忧,以及对与之相关的大企业垄断市场、操纵政府监管体系、立法机构和媒体等的强烈不满。

至今尚未有充分、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转基因食品危害人体健康,但消费者对此仍存在疑虑,对危害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以夏威夷番木瓜为例。夏威夷番木瓜产业曾因环点病毒遭受重创,直到1998年开始种植抗病毒的转基因番木瓜品种“彩虹”,才开始恢复元气。目前,夏威夷番木瓜转基因品种的产量约占总量的75%左右。很多当地人几乎天天吃、而且大部分是吃转基因的番木瓜,尚无健康受损的案例。

笔者曾采访种植番木瓜的农民瑞内一家,他家不仅把番木瓜当水果吃,还用青的番木瓜做菜、煮汤,家里人都很健康,两个不到10岁的儿子都很聪明、活泼。

任何有关食品安全的科学试验也不可能如此长期地通过人体进行,即使进行有关转基因番木瓜是否对人体健康存在危害的科学试验,恐怕也无法得出比现实更可靠的结论。

但近些年来,由于一些反对转基因的个人和组织的宣传,当地消费者也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生活经验,转而抵制转基因食品。

此外,在传播上科学家的解释也往往让人误解。

比如,培育转基因夏威夷番木瓜的植物病理学家丹尼斯·刚撒尔夫斯称,转基因番木瓜对人体不会有危害,“因为是利用了病原体介导抗性原理,采用的是病毒的一个弱株系,存在RNA干扰。” 一般人哪能听懂?记住的恐怕只有“病毒”这个词。有人可能还会误解:“怎么把病毒植入番木瓜里给人吃?”

但刚撒尔夫斯想表达的是:“就像人体打疫苗,选取的是比较弱的病毒……由于存在RNA干扰,DNA遗传物质在生成RNA之后不能再生成蛋白质,所以转基因番木瓜里不会有病毒的蛋白质,更不会有病毒。”事实上,人每天吃进去数不清的各种生物基因,包括细菌和病毒的基因。然而,这样的事实似乎不像“转基因”食品那样容易触动人们的敏感神经。

3、利益之争:有机食品企业妖魔化转基因食品

很多美国人并不清楚转基因的确切含义和科学道理,但是转基因已经在很多民众的印象中被“妖魔化”。

在希洛的农贸市场,笔者遇到买番木瓜的中年消费者阿拉尼。他说自己买的番木瓜出产自一个他知道的农场,所以很放心。摊位上标明了所售的是转基因品种“彩虹”番木瓜,但他却认为“这不是转基因的,因为他们不喷农药。”

笔者在美国西部内华达州遇到一位户外运动爱好者——麦克,40岁上下,体型高大,但是在自助餐厅吃的很少,因为怕食物里有转基因成分。他平时只买有机食品、尽量不在外面吃饭。他自认为对转基因食品知道很多。他说:“30多年了,我们的食物里从面包到蔬菜、水果,什么都是转基因的……”

实际上,美国最早开始商业化种植转基因农作物是在1994年;并且,虽然目前约80%的加工食品含有转基因成分,但离全部还差得很远,特别是未经加工、直接食用的粮食和蔬菜水果中,很少有转基因的。

阿拉尼和麦克明显混淆了“非转基因”和“有机”等概念。

加利福尼亚大学种子生物科技中心主任肯特·布拉德福德等认为,有机食品企业正在利用人们对转基因农业的盲区、利用人们对Bt杀虫蛋白和病毒的恐惧,塑造对有机食品工业有利的市场氛围,以增加自身盈利。

美国有机食品市场连续十几年离呈两位数的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对转基因食品的恐惧增加。

4、“不标识”政策:加剧广大民众恐惧

美国的主要油料作物大豆和油菜、生产淀粉和糖浆的作物玉米、生产食糖的作物甜菜大部分已经是转基因品种,美国市场上逾80%经过加工的食品中含转基因成分。

但是,在2016年7月只有62.6万人口的小州弗蒙特将开始施行转基因食品标识法案。而在此之前,美国的转基因食品完全处于“隐形”状态——消费者吃了也不知道,想不吃也很难避免。这引起很多消费者的不满。

在有五、六万种食品的沃尔玛连锁超市,找不到任何标明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食品。一位售货员告诉笔者:“你找不到的。非转基因的会标明,转基因的不会标明,就像低脂肪的会标明,高脂肪的不会标明。”

一些超市经营者告诉笔者“转基因食品的名声已经坏掉了”、“因为很多消费者对转基因食品很在意,所以不仅生产者不愿意主动标识转基因食品,我们也不会卖的。”

美国联邦食品和药物管理局负责管理食品标识。

2014年12月10日,该机构食品安全中心主任迈克尔·兰达在国会众院听证会上说,由于尚未发现转基因食品与同类普通食品在成分上有区别,消费者想知道食品是否含有转基因成分这一理由不足以要求生产企业进行强制标识。

在很多美国人对转基因食品仍存有疑虑、反对人士和机构的宣传转基因危害的情况下,对转基因食品“不标识”的做法加深了美国民众对转基因的恐惧心理——他们相信,隐瞒信息、不敢标明一定是因为有问题。

5、谁的错:转基因替大工业化生产“背黑锅”?

很多美国老百姓对转基因农业的不满主要是对大型转基因企业的不满。

反转基因人士把这些大公司看作是占人口1%的有钱阶层,原因如下:

它们只为赚钱,不顾人类健康和环境隐患;美国农业部、环保署、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等政府部门不作为,很多官员与转基因公司有各种瓜葛,对转基因农作物和转基因食品安全只要求有关企业提供实验数据,不进行彻底、独立的试验、调查——这是美国政治、经济、社会被利益集团操控的结果。

实际上,在对环境的影响方面,已有很多例证可以证实环境的破坏主要是由美国的大规模工业化农业生产方式引起的,转基因农业技术并非导致问题的根本原因。

例如,到墨西哥越冬的美洲王蝶数量急剧减少,有人认为是美国中部地区大量种植抗草甘膦抗除草剂的转基因玉米,农民在地里施用草甘膦除草剂杀死了美洲王蝶的主要食物来源和产卵地(一种乳草类植物)。但是,只要采取大规模工业化单一种植方式,只要使用除草剂来解决杂草问题,乳草的减少就是必然,不论是种转基因玉米还是常规玉米。

回顾20年来美国转基因农业发展,它赢得了越来越多的生产者,却失去了越来越多的消费者;为粮食供应做出了贡献,却失去了消费者对食物安全的信心。

实际上,它在给大规模工业化农业“背黑锅”,人们认为这就是转基因农业本身的缺陷,因此出现了广泛的抵制情绪。

二十年来一直从事有机植物研究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学者拉乌尔·亚当查把转基因农业技术比作“刀”——一把既有杀人的刀,也有做手术的刀。

问题或许并不在于“刀”本身,关键在于人怎样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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